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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把他头盖骨封好

    金銮殿上,崔漾坐下后先将一卷文书递给蓝开,叫他呈给现在的世家之首宴和光。

    “都传着看看。”

    宴和光打开一看,失声道,“陛下要开办女学还要与太学规制相同”

    他话语一出,别说是静水投石,简直是泰山崩塌,哗然声震,沸反盈天。

    于节、杨明轩都不知陛下会有这样的打算,此前也完全没有商议,一时不知如何进退,虽不愿与陛下对抗,但开办女学,属实是冒进了。

    薛回、陆子明吃惊,一时未言语。

    宴归怀慢吞吞扫了眼金銮殿里面色涨红群情激奋的同僚们,到那本奏疏传到手中,翻看完,心中略有猜测,不由抬眸看了眼殿上,遥遥对上面具后那双正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凤目,俊面微微一红,默不作声地将文书传给下一个。

    崔漾心里盛赞,论心思玲珑,宴归怀属实是心有九窍,比陆子明、杨明轩还要敏锐三分。

    要让寒门子弟入朝为官,并没有那么简单容易,尤其还是一次百余人,她预料朝堂上这群老狐狸今日定会百般搪塞,因此先发制人,给他们两个选择。

    一,要么开办女学,二,要么同意寒门子弟入仕。

    郑元建、刘舒、闻厚德、柳阔、宴和光、刁同甫等人本是打定主意,朝议一开始便出列反对寒门子弟入仕。

    便是按照文武试课考选人,最多只有贺汀洲、温桥二人符合选仕的要求,现在朝中各署各部都有寒门子弟任职,这个缺口是不能开的,坚决要反对。

    不想不等他们开口,女帝直接扔下一个爆竹,说要开办女学。

    为什么开办女学,必然是为选女子入朝为官做准备,以女子为帝已经属实荒谬了,因着对方学识、才能、手腕都不俗,勉强也能接受,但要开办女学,且制式与太学比肩,这成何体统。

    刘儒、刁同甫等人目光阴鸷,女子做官,何德何能

    战乱一起上战场杀敌的是男子,为生民奔走的是男子,做工的匠人是男子,贩夫走卒也是男子,乡间做农活出力的是男子,士农工商,哪一门都是男子在出力,都是男子在赚钱养家,怎么到做官,女子便要争先了,凭借的是什么

    千万学子寒窗苦读,都未必能进太学读书,天下多少女子识文断字大字不识一个的无知妇人,要进太学学习治国之策,只怕连一二三四都分不清楚,还要为选官铺路,简直就是笑话。

    出现一个异类,姑且也罢,选女子入朝为官,是要他们以后与女子同为一朝么

    诸臣心中的质问立刻便要脱口而出,但都硬生生忍住了。

    眼下女帝又是文武试头筹,又是捷报频频,风头大盛,非但百姓们惊叹盛赞,连朝中不少官员都在犹疑,商议是否请陛下广发征告,招天下杏林汇集上京城,为陛下诊治顽疾。

    毕竟长命百岁,才能长治久安,将来说不定能收回更多的失地,开太平盛世也未必。

    麒麟女子身份才曝光时,朝野朝外不少人调侃议论她幼时行事狂悖,是个挥金如土的女色魔,昨夜收到一封来自徐州魏王魏渊的国书,魏王出言不逊,女帝受辱,但情况却截然相反,别说是读书人和百姓,便是朝中大臣,大部分也都气愤不已,痛骂魏渊猪狗不如。

    又因着秦牧在晋阳大获全胜,不少人便主张出兵征战,把徐州、菏泽诸地也收回国土。

    如此情形,已足见其得民心,衷心。

    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她开办女学。

    一则眼下出了一个女帝,已经引起了一些变乱,中大夫高飞赋的嫡妻杜氏最近闹和离闹得沸沸扬扬,因着有女帝的威势在,府吏不敢管,高家不敢强留,杜家不敢不收留杜氏回府。

    许家的夫人、邓家的夫人也要和离,连男子纳妾,有龙阳之癖,不能育子都成了和离的理由,简直荒谬。

    官家尚且如此,更勿论商贩走卒,天下都乱了套了,再开办女学,叫她们读了书,识了字,做了官,岂不是要把天都翻过去。

    二则选女子入仕做官,多出一条臂膀,手中的职权被分割,女帝的地位只会越来越稳固。

    一步退,步步退,这先例是万万不能开的。

    群臣相互对望,打定主意坚决不同意。

    可女帝风头正盛,读书人敬重拜服,他们若这不同意,那也不同意,一来开罪清流,二来惹恼了女帝,新贵入朝,失去君王倚重是迟早的事。

    不过片刻光景,已诸多考量。

    刁同甫、刘舒、柳阔几人出列,劝谏道,“启禀陛下,正是岁末之际,朝中事务繁忙,数百众课考贤良入朝,还有许多需要磨炼的地方,又有边关战事未平,此时开办女学,恐过于忙乱了。”

    “陛下身体不虞,还是不要多操劳的好。”

    “眼下还有政绩升迁的事尚未评议,岁末又要查税改税,秋猎在即,十月正旦还有祭祀大典,臣请陛下三思”

    “臣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群臣附议,崔漾本也没想过一口气吃成胖子,但看满朝文武悉数叩跪劝诫,乌泱泱只余候列两侧的虎贲卫还站着,亦眉头轻蹙,沉静片刻,到金銮殿中针落可闻,方叫他们起来。

    “既如此,女子太学一事暂且放一放,只宫中寂寞,你们各府中有年十五至十八的女子,每人选出一名,明日起送来宫中伴驾罢。”

    群臣面面相觑,顷刻便明白了其中真意,说是伴驾,但很可能也会在宫中请老师教授文武学识,但总比兴办女学强,诸臣便不再反驳,领旨起来了。

    崔漾将昨夜拟定的名单拿出来,“一年以内,谁手底下的人出了状况,做错了事,朕只问责主事,你们都是朝廷的肱骨大臣,新人上任,多教导罢,教得好,岁末升迁纳入官绩评估,朕有赏,教得不好,出了重大错误,处罚也是连带的。”

    群臣应声称是。

    刘、闻、陈的嫡子都进了三台,被选为议郎,虽说官秩低,却能接触国家大事,是位卑权重的要职,只要差事办得好,升迁机会多得是,刘家、陈家、闻家,各自与族亲朋党对视,都颇为满意。

    其他次一些的,又是另外一番境况,只不过好缺肥缺只有这么一些,先前空着的时候让举荐贤良方正不举荐,现在陛下安排了人,也拉不下这个脸要官,再不满意,这苦果也只能自己认下。

    谁叫女帝学识不凡,文武试上一举扬名,第一课考就是满堂彩,夺得满筹,琴有一曲盛世清音与君歌,下棋连胜两局,其中一个还是士林泰斗沈恪。

    昨日的盛事已传遍整个上京城,无数名人狂士甘拜下风,学子们赞不绝口,应征贤良馆的学子越来越多,拒绝了现有的官职,过后的只怕更糟糕,容不得他们挑肥拣瘦。

    只原本约定好一起抗诏,一起死谏,现在刘、闻、谢三家却得了好处光鲜亮丽,叫他们吃闷亏,情绪多少便也带来了脸上。

    宴和光扫过一眼,心里发寒,女帝这随手一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将人分成了两半,这死谏还没死谏出什么结果,自个儿内里便起了疙瘩,各自盘算,散成了一盘沙。

    宴和光又想耷拉肩膀,女帝上朝并不算勤勉,两日一小朝在宣室,四日一大朝在金銮殿,但每上一次,必有变动,叫他上一次朝,力卸一次,偏又半点错处寻不出,只有背上挨打,心里郁闷的份,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宴和光不由朝右侧的儿子看去,见儿子微微摇头,也只得暂时将满腹心绪压回去,再看看满朝心思各异各有谋算的同僚,彻底放弃挣扎。

    成罢,大家都瘫着罢,左右只要女帝不倒,他晏家再保两代荣光不成问题,其余世家是青是黄,他宴和光是管不了了。

    御史台风闻奏事,出列行礼,提了魏王国书。

    崔漾不是很在意,温声道,“些许闲言碎语,不必管,不要叨扰百姓生活,各司署各安其职便可。”

    群臣虽觉兹事体大,关乎国颜国威,却未再出言反驳,应声称是。

    眼看就要下朝,薛回又一次被踢出来,他心中颇为恼怒,却也不得不行礼问,“再过几日便是陛下寿诞”

    薛回有些说不下去,朝堂内亦是一静。

    八月十五中秋节,是陛下的寿辰,原本是非常吉祥的诞辰,却在十四岁生辰时发生了华庭之变,当时崔家父子刚打了胜仗,便被太尉王行的人害死在边关,捷报一传回京城,坐镇京中的太尉王行立刻动手,屠戮崔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