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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出鞘

    他冷笑一声:可他真的还有活着的资格吗?

    榆次看着穆谨止黑暗中低沉的面孔,勾起唇边,笑了一下。乱世之中,谁不是恶人呢,他最初跟随父亲上战场,整个人掉进了尸山,父亲重伤,撑着剑站起来杀敌,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父亲仿若一个阎王,后来,他就成了那个阎王。许成渊说他,是胜者之命,圣者之名。他光鲜亮丽的站在翊国京中,接受景仰和崇敬。可无人知道他在战场上的样子,满手满脸都是鲜血,铠甲破碎,战衣污浊,发冠解散,强撑着力气,挥剑刺向敌人,眼底没有一丝波澜,生与死都被置之度外了,每当那时,他只有一个念头——结束这一切。谁的生死都不重要,让噩梦一般的一切全都过去才最重要,他化身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疯了一样地屠戮生命,那是最初站在战场上的他。后来的他,以美名行错事,站在翊国的立场上,做敌国的夺命阎王,只要为了家国,似乎做什么都对,他的对错有一些粉饰太平的意味。

    榆次偏过头,看看身边不过二十岁的少年,清秀的眉目,白净的面庞,身上一袭自内而外的干净茶香,因方才及笄而高高梳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白玉发簪,下巴微微昂起,侧脸棱角分明,隐隐透出他的骄傲。黑色夜行衣的腰带上隐约显出他贴身玉佩的一个温润弧度。许成渊就是这样,在这样的境况之下,也不会试图隐藏他的高贵。

    谁又比谁好多少?除了许成渊尚且还有一双干净的手,但今夜计划过后,他也会沾染污秽,接下来,他会亲手杀更多更多的人,他会慢慢明白,假手他人远不如自己拿起镰刀斩草除根来得更为安心。他会在面对安淮峙时杀心渐起,他会厮杀之时主动放开虎威的手,他不再那么圣父。

    没有谁能够幸免,这是乱世权力之间的成长罢了。

    三人沉默着,一直到马车穿过一扇狭小的暗红色的宫门。穆府的车夫“吁”一声,勒紧缰绳,马车稳稳停在一边。

    车夫下车,在马车窗边轻轻提醒道:“大人,到津乔门了。”

    闭目养神的穆谨止睁开眼,略偏过头:“你下去吧,一刻钟后,来将车驾赶走。”

    车夫道一声“是”,便退下了。

    穆谨止整理好衣襟,起身道:“殿下,将军,请自便,臣先行一步。”说着掀开马车帘子,走出去。

    “还请穆相见机行事,务必自我保全。”榆次在他身后轻轻提醒道。

    闻言,穆谨止的背影一怔,他停了停,而后径自离去了。

    许成渊拍了拍榆次的肩,轻松道:“走吧,是时候了。”

    榆次嘴角一勾,向马车车门外偏偏头,也道:“走!”

    两人钻出帘子,便飞身上屋,鬼鬼祟祟蹲在王宫的不知哪一处屋顶上,细细辨认方向。

    亲队的锣鼓声依旧热热闹闹地响彻云霄,王宫内外人声鼎沸,交杂在一起。

    “哎!定是那边,你看火光,还有锣鼓声!”许成渊拿手肘捅了榆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