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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秦非明没能睡着,闭着眼睛,身边的颢天玄宿睡着了。幽暗之中淡淡的信香,他现在没从前那般对信香敏感,不会动辄神思飘荡,但颢天玄宿还是特别的,睡在他身边,还能睡得着。

    如果颢天玄宿那样明白他,为何能睡得着。

    他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动情的是一个男人,现在想起来,这个男人比他年纪更大,思虑更深,温柔体贴下,有大好前程,有从容不迫,洞若观火的看他怎么犯傻糊涂,竟以为自己是地织,上门来标记一个养病的天元。

    但那时候他们素不相识,颢天玄宿对他、他对颢天玄宿,彼此之间都有戒备,都有不想道明之事,只是那时候他没有注意过,那个伪名颢天玄宿一次也没有用过。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轻狂如此。

    星宗的颢天玄宿。天元。不肯标记他的人。那时候如何看待他送上门去,欢喜迫切渴望。颢天玄宿是对的,没有标记是对的,秦非明挽起一缕雪发,心里苦笑,因为颢天玄宿不止是天元,还是让他连恨也不能之人。

    如果颢天玄宿标记了他,他就可以将一切视作这一世生理本能,他不是天生的地织,不曾真正知道地织有这样的缺点,也该原谅自己,因所有的爱和欲都来自于情不自已的吸引和迷乱。一个人生了病,脾气秉性也不会和平日一样,他就是生了不在预料的病症。

    他为一个本不相识的人吸引,这不算什么,他为一个和他同样受困与信香的人迷乱,这也不算什么。他还有抽身而退的余地,可以细细算从头相遇的帐。那本账绝不会公平,因为人要自顾而非舍身,他不会对自己残忍却要对别人宽容。那时候,他们还会在一起,却不会像这样让他赞叹一个天元对他竟然如此狠心,温柔地等天罗地网收紧。

    发丝之间没有信香余味。秦非明松开了手指,没过一会儿,悄悄下了床,回头看了一眼。

    颢天玄宿撑着手臂起身,秦非明微微一怔,为了这一刻,颢天玄宿露出的虚弱迷蒙之色,一时间生出几分的愧疚。

    “花非花,雾非雾……又要天亮了。”颢天玄宿三四分清醒,言语之间还夹杂惺忪,揉了揉鬓角,秦非明自然知道接下去是什么,他只是分不清,不知道这个人是否真的在抱怨。

    “我去准备早饭,你再睡一阵。”

    隔着帐帘,颢天玄宿又躺了下去。门关上了,秦非明出去了,脚步声很轻。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秦非明下厨做了些可口的饭食,昨天送上来的鸡肉猪肉,他剁成肉蓉,拆鸡骨煎到焦枯,加过水的猪骨炖汤。鸡蛋炒的松软流黄,皮薄如纸的小馄饨在清汤里与蛋丝飘着,外面的天微微亮了。

    这顿饭做了快两个时辰,也不过馄饨与米粥,加一碗鸡蛋。

    秦非明吃的很沉默,时不时抬起头,颢天玄宿蒙他费心的准备一顿早饭,慢慢品尝,慢得秦非明忍不住说:“再不吃,汤就冷了。”

    “嗯。”颢天玄宿缓缓道:“多谢你。”

    秦非明不喜欢他这种口气,道谢的话更没意思,但他也不想打破这一刻。

    “吾该走了。”颢天玄宿看向窗外:“年关将至,非明可要回家探望?”

    秦非明放下了筷子,看了看他,笑了:“也许吧。我若回去,你可要陪我去?”

    “你可要吾相陪?”

    “还是不必了。我家都是寻常人家,不通江湖之事。”秦非明假装听不出他的意思。

    颢天玄宿回到浩星神宫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被师父派人拦下了。

    “丹阳,师父,你们都在这里等吾。”颢天玄宿又道:“路上有事晚归,不知是否……”

    丹阳侯不看他,天府南渊咳嗽了一声。

    “你师弟说你这几个月常常行踪不明,外面风声鹤唳,草木皆惊,还是不要出去乱走。”

    丹阳侯面无表情道:“师父,我不是这么说的,师兄身上有地织的信香,不是一次两次了。”私相授受也就算了,为何不好好整理,分明是故意让他发现。

    颢天玄宿承认了,他和地织来往了很久,但是这件事只能算在私人交往之下。他委婉的表示地织还没有答应任何婚姻之约,天府南渊被这番说辞逗乐了,当下喝了口茶:“是你不够努力。”

    颢天玄宿应下,低头认错:“师父说的是,徒儿当更加努力。”丹阳侯站在旁边,听他们一唱一和,完了轮到他说话了:“师兄,最近道域各处出了不少怪事,我打算出去走走。”

    “既然吾也回来,不妨一起去。”颢天玄宿有心要和师弟联系一下这段时间好似生疏了的师兄弟感情,主动提了出来。

    丹阳侯本意让师兄在星宗坐镇,不过下山调查也不是什么劳苦之事,天气微微回转,山下有些地方也见了青绿,出去走走有益放松心情。

    下山没多久,丹阳侯就开始了直截了当的套话,例如师兄这阵子住在何处,可需要大夫再把脉配药,丹阳侯自己就会炼药,颢天玄宿把他逼得说出请大夫把脉这种借口,心底很不忍,于是道:“若有一日他点头,我自然会带你去。”

    丹阳侯闻言很是不忿:“师兄难道担心我与你争夺地织吗?”

    颢天玄宿是天元,丹阳侯也是天元。星宗本代两个天元,私底下早已定下了颢天玄宿执掌下一任的宗主之位,而丹阳侯身为天元愿意屈居其下,顾念师门情谊是一回事,更多是师兄对他种种,让他甘心情愿。

    颢天玄宿闻言,笑了:“丹阳会么?”

    “自然不会!”丹阳侯笃定说。

    不多时,他们就到了星宗下属的一个村庄,有一户人家出了桩怪事,家中长男二十余岁,出外去集市买些用物,回来路上竟然凭空发疯了。家里人把他带了回来,模样可怖,村子里忧心出了什么问题,把他锁在了空屋里面。

    如今这男子力大无比,几次撞出门去,还伤了不少村人。丹阳侯和颢天玄宿身上一看就是星宗子弟的服饰,立时有人将他们迎了进去。

    柴屋外面钉了许多木板,丹阳侯让人把木板拆了,拆到半途,一声野兽暴怒的嘶吼,柴屋里男人冲将出来,丹阳侯一掌迎上,登时叫他倒地不起,吐出一口淤血来。

    丹阳侯蹲下去手指一抹,闻了闻,道:“他被下了毒,这毒里有一味药很少见,不是寻常之事。”

    那男子的家人挤出人群来,焦急道:“说也奇怪,有人见到他在路上遇到一个老者,那老者还与他搭过话,吃没吃什么就不知了。”

    “老者?长什么模样,见过的人在哪里?”

    那家人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不一会儿,男子醒了过来,蜷缩不起,意识混沌不清。丹阳侯虽能炼药,识得一些药物,解毒只是粗浅功夫,便道:“这附近若有大夫,请来看看吧。”

    村长闻言神色愁烦,叹了口气,道:“这里最近的大夫要到十里开外镇上,如何愿意上门?从前倒有个大夫常常过来瞧病,这阵子封了路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