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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第七章

    秦小娥坐在屋子里补衣服,点了两盏油灯。

    秦非明提前说过今夜或许不回来,这段时间兄长很关心执剑师的儿子,外面人隐隐约约的嗤笑,还有人说起当初含光君的话,说含光君当真有先见之明。

    针尖戳破了食指,秦小娥一下子回过神来,慌里慌张,吮吸受伤的手指。针眼很快看不见了,木窗咚的一声,她的心跳的比刚才还厉害。

    没有回应,外面又是一声,石头砸在窗棂上,又弹了回去。

    秦小娥坐不住了,匆匆放下了衣衫,脸上不自在起来,走到了窗边。

    “小娥,是我。”

    秦小娥一听到那个声音就很想哭,她低垂着头,声音发颤:“你不要来了,叫我哥看到怎么办?我哥会生气的。”

    “我知道。他今夜和无情葬月一起下山,不会太早回来。”外面的声音顿了顿,慢慢说:“小娥,你开开窗,我带了月饼给你。是你喜欢的口味。”

    窗开了一条缝,月饼递了进来,秦小娥睁大眼睛看着那只掐在月饼上面的手指,没去接,她僵持了一会儿,伸手接了月饼,沉重的石头落下肺腑,压在胃里。

    “等你仪礼之时,我就向你兄长提亲。”那人道:“你等我,有什么事,托人带句话就成。”

    秦小娥摇了摇头,小口咬着月饼,茫然道:“我哥哥不会答应的。”

    “为何?纵我年纪大一些,别的不比人差。”那人又说:“他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与他说,让他松口。小娥,你可愿意、愿意……”

    秦小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她觉得哥哥绝不会轻易松口,从小到大,她的哥哥从未放松过对她的教导,反而对普通女子的女工刺绣不屑一顾,那些事情伤眼睛,不许她多做。

    哥哥还不知道,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

    月饼是桂花豆沙馅的,很甜,秦小娥咬了一口,又小心的放下了,她把窗户推开一些,好让窗外的人看见她。

    月光明如流水,还不到中秋,圆月就挂在天上了。

    山下灯火明朝照,人声鼎沸。

    秦非明提前约了无情葬月一起下山,这几日正是为了龙虎真人庆祝的祭典节庆,山下也还热闹着。想到他有心,无情葬月更有心,好风光,好热闹,都要陪一个喜欢的人看才有滋味。

    他对师弟有几分体贴关切,毕竟这两年在一起,但这几分关切也不纯粹,不够纯粹。他不记得自己是否纯粹喜欢过一个人,更无从琢磨无情葬月喜欢风逍遥,风逍遥喜欢他的小弟,这感情又是否纯粹。

    火龙从头蜿蜒到山谷尾,最热闹的在戏台子旁边,里三层外三层,围绕着人山人海,不时阵阵喝彩。旁边的摊子连绵,嗤嗤的烤肉味道扑鼻,撒了一层辣椒面,嗤出油声来。

    秦非明穿了一身特别准备的好衣衫,他今夜的好心情全毁了。但事已至此,老想着飞溟跟着风逍遥跑了,也不是个事,他打了两角酒,喝完了酒,一分醉九分醒,哪里热闹往哪里走。

    戏台上灯笼高挑,照的一番好光景。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花旦扬起水袖半遮面的出场,隔着人山人海,声音清亮的流转:“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分付催花莺燕借春看……”

    掌声雷动,喝彩不绝。秦非明没动没声音,有人挤过来,趁乱掐了他一把。

    他一时没回过神,不是戏太好,是那人掐了他屁股。

    轰然一声,他恼得回过头去,哪里还见得到人。人人都在喝彩,遍寻不着,只在人群之中,一缕幽冷气息飘来,他一发觉,心头一阵闷痛,几乎站立不稳。

    幽冷的信香拨开人群,他情不自禁的站立不动。那人一身旧白衣衫,银雪一样的发丝束在发冠之中,眸含春景,眼挑秋波,脉脉悠悠,微微一笑。

    人群里静了下来,高台上又有春歌。

    “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堤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花旦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是花都放了,那牡丹还早。”

    秦非明拨开人群,急切要去,偏偏人人只想往前,涌他人潮中前后不能。骂了几声,叫了几句,等他好不容易挤到外处,左右寻找,香气早已淹没滚滚红尘之中,再无踪迹了。

    他心悸难定,刹那一场恶疾袭上身来,丝丝缕缕缠缠绕绕,心上还在春寒,一时冷,一时热。冷热交缠,让他闭目一想就懊恼的不明所以。信香淡泊得无从寻迹,那人分明对他笑了一笑,一笑,他浑身泛起不能言说的热潮悸动。

    跳上高树,人海茫茫,难寻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