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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第七十一章

    执剑师的死震惊了很多人,血不染本就是一把邪剑,执剑师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狂,事情盖棺定论,神君以多事之秋为由,简单的举行了葬礼。

    人们提起执剑师,都记得他从前温和的性情,提起无情葬月,又多了几分真心诚意的同情和叹息。

    无情葬月亲眼看着棺木入土,和他的母亲同葬一处。立起雪白的碑石,两处坟茔脆弱的并立在黄褐的泥土之上,孤茕相对。

    葬礼之后,血不染自然归宗主暂时封存,血不染就放在玉千城的书房里。他随随便便的放在了架子上,出入之时,也不会去看一眼。www.

    秦非明站在书架旁,机关没有变化,当年他是怎么被按住染醍,拖到地下,扔进牢房,他都记得一清二楚,那时候执剑师出现了,如果执剑师没有出现呢——那时候他不明白的,如今已经明白了,玉千城顾忌的是什么。

    ——是执剑师的目光。

    他一样会在意颢天玄宿如何看他,如果他要做什么不大见得光的事,一样会避开颢天玄宿。正因为如此,无论玉千城神色淡漠,只字不提,丝毫不见形于外色,他也不会放松一分,以为玉千城无动于衷。

    “你的朋友找回来了?”

    说完了绿萤的事,秦非明还提了提千金少。千金少和他一起调查此事,情报也一样为刀宗所知。

    “小宁……”秦非明紧绷的神经一弹一跳,硬生生的痛楚撕开细缝,他默然道:“小宁回来了,还在养伤。”

    “辅师对他兴趣不小,因为他对药物的调配无出其右,地织天生受限,但也有一二不俗之处。典籍所记,称之为通感——五色更甚,五味敏锐,你的朋友正是如此一人。”

    玉千城所提及之处,围绕的都是地织,秦非明想起师弟,道:“月也是如此么?”

    “他还年幼,空回响也不过是让他多一些时日摸索,而你,还没有服下空回响,就有了与我一战之力。你的敏锐之处,都落在了剑上——但这剑意,许久没有磨砺过了吧。”玉千城淡淡道:“剑不用,渐渐就不得用了。”

    秦非明看向他。

    “去学宗,杀了方唐。”

    秦非明一怔:“为什么……”

    “他和刀宗之人一样,不过是棋盘中的一子。”玉千城淡淡道:“而你的朋友也是如此,只要他一出事,你自然无暇他顾。难道不是么。除了他,你还有许许多多的弱点,要拿捏你可当真不难。”

    秦非明心头一沉,正要反驳之间,外面有弟子匆匆叩门:“宗主,星宗有人求见!”

    “你要见,就去吧,”玉千城似乎看破他在想什么:“只是,见了星宗之人,你还有多少余力?”

    秦非明嘴唇微微一动,抬眼看了一看,转身出去了。

    玉千城看着他,露出了微笑。他意味深长而阴冷的凝视并未有人察觉,屋里空空如也,夏天到了最热的夜晚,风完全不动了,月亮畏怯的爬上了高处,静静地映照,一动不敢动。

    秦非明很快离开了。

    如果不让丹阳侯见到小宁,丹阳侯无疑会在剑宗就发难,于是他出去之时,没有多加犹豫就答应让丹阳侯见到小宁。

    但那里很远,去一趟,再去学宗,多少有些急迫。

    丹阳侯与他甚少说话,秦非明一路急行,他也追赶不慢,直到靠近小院里,秦非明满腹心事之下,从前种种龌龊不想提起,道:“我先进去说一声。”

    丹阳侯早就等得不耐烦,撇开了他进去,秦非明一怔,不知为何,他没有阻拦,而是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宁无忧!”

    小宁拿了一件衣服,惊望二人,秦非明站在后面,一时看清楚了,心头重重一挫——那是提前备下的小儿衣物,小宁拿着可爱小巧的衣衫,逡巡片刻,丹阳侯看清那衣物之时,只以为是小宁想起孩子了,一时心头也是大恸,大步过去,揽抱入怀。

    小宁挣扎了几下,吓呆了一样,求救的目光望向了秦非明,秦非明如梦初醒,喝道:“放开他!”

    丹阳侯怒道:“你够了没有,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小宁推了几下,终于将他推开了,颤声道:“你别……别这样!”他推开了丹阳侯,也是吃惊不小,衣衫也不知不觉落在地上,小儿的衣衫沾了灰尘,丹阳侯俯身捡起来,神色顿时一沉:“我要带他走,无忧,告诉他——你要回去了!”

    “丹阳侯,”秦非明忍无可忍:“我对你客气,你偏不想要!”

    玉千城坐在桌边,许久凝视信上尚且潮湿的字迹,墨笔未干,搁置在一旁。他拂过纸面,墨迹拖出凌乱的一些痕迹,许久许久之后,他抖了抖信纸折起来,塞入一旁血不染的剑柄之中,照着之前模样恢复遮盖。

    如果有人看到这封信,定然神魂惊动,言语难为,这封新鲜出炉的信是执剑师手笔,控诉多年前的修真院血案之中,神君授意,辅师暗为,一举颠覆了道域多年来的传统。只为了天元抡魁之时,剑宗并无合适的参选,唯一的参选突然成了地织,希望彻底落空。

    一字一言,一笔一痕,都是遗恨。

    许久之后,玉千城回过神来,桌上的蜡烛灭了。

    剑刃雪亮,在昏暗的房间里,微微颤抖,一丝潮湿流淌而下,他不需要回过头,少年人沙哑的开口:“是你。”

    玉千城久违的笑了起来,他轻松了:“飞溟,大半夜的,为何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