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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老师。”蹇予悯出声道。他的语气不带有任何情绪,但能从神情里看出他本人并不赞同。

    “只是聊聊,算是我个人的一个意愿。”老者态度仍旧温和,“明天你们离开,我会去送行的。”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蹇予悯让步了,“我会等在门外。”

    “没关系,我很快就回来。”他如此安慰还不想松手让自己离开的路歇。“只有十分钟而已。”

    “可是……”

    “我一直在外边。”

    他的后颈被alpha轻轻捏了捏。

    “很快的。”

    离开时蹇予悯反手轻轻带上了房门。门扇闭合的一瞬间,他咽了口唾沫。

    如果不是有不好的预感,他根本不会这么惊惶。

    这位罹患重病的议长对一个与他关系不甚密切的人能有什么话可说,而且还要特地避开旁人单独聊?

    除非……

    杨沛真态度如常,右手握成拳抵在人中处,闷闷地咳了一声。“我听小悯说过,之前他带你去见过他的父亲。”

    “……是的。”

    “这说明他从一开始就认可你们的婚姻关系,即使你们结婚这个结果……存在一定的偶然性,就我所知道的而言。”

    “……”

    这到底是要聊什么?

    “但我还是有些没想到,现在他可以为你做这样的决定。我想,凭你的某些经历,听懂我的话不应该有问题——他在冒很大的风险,而且你对这一点也很清楚。”

    他不知道该看哪儿,目光像拉不住的风筝似的摇来摆去,总克制不住往门的方向看。“您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因为受了风,杨沛真忽而别过脸,朝着窗户一阵猛咳。

    “……一个月以前,中央传媒董事会改选。那位宋董事长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推上了二把手的位置,对其余股东声称此人未来将持股35%,仅次于她本人。而我怎么算,都算不通这35%从哪儿来——直到后来我想通了整件事,把小悯的那一部分加上去,才刚好对上这数字。

    “小悯的那一部分,也就是他出意外之后你将会拿到的那一部分。”他的声音骤然低沉了下去,胸口万分凶险地起伏着。“后来他却没事……你卷走小悯身后物,别抱琵琶的计划被打乱了吧?”

    路歇心跳停了一拍。

    果然。

    蹇予悯年轻阅历浅,可杨沛真这等人物……怎么可能被那些没多高明的计俩糊弄过去?

    何况在学校的时候,蒙景安做那些事根本就没有避着任何人。

    他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在眨眼之间到来,根本不给他任何苟延残喘的时间;也没想到死刑居然还有这么平淡利落的一种形式。

    ……可是既然知道了这些,杨沛真为什么不直接当着蹇予悯的面揭穿自己?

    “那个叫蒙景安的年轻人,其实是你的旧相识。他带着一个omega进政法学院读领英班,你们在那里碰过面。他曾经在课堂上光明正大地向你示爱。小悯出事的那天,你去了他的公寓。这之后到你失踪,没有人看到你单独从那里出来。接着小悯恢复了些,军部那边就放出了你的消息——蒙景安什么背景我查不出来,不过我猜,他八.九不离十是蹇有宗的人吧。”

    “还有之前的一些事,我也都回过神来了。”说着他哑声笑了起来,“好一出戏,精彩。军部首果然手腕过人,我等不能望其项背。”

    路歇睫毛一颤,“不是这样的,我跟那些人……”

    哪怕所有见不得光的蝇营狗苟都被人一语道破,他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辩解。

    “你是小悯自己选择的伴侣,是他目前唯一的法定继承人。我很了解他:在你身上,他真心实意投入的感情只多不少。只可惜,”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呷了口茶。“他经常所托非人——亲人,爱人,几乎没一个当得起他的投入。等我一死,他身边怕是就真正的什么人也不剩了。”

    “不是的,我不会……”

    虚伪。

    他听到脑海里那道声音清晰地说。

    都这样了,说再多也无非是自欺欺人。

    沉默半晌后,他重新抬起头,神色与先前判若两人。

    “……对我说这些,你是想怎么样?”

    “他不可能容忍背叛。如果他知道这一切,事情会闹得很难看。不过我有个方案可以让一切不至于走到那一步,也许你会感兴趣。”

    “所以你还没有告诉他?”荒谬之余路歇还觉得可笑,“你们不是亲师生吗?他身边有我这么个图谋不轨的恶徒,你明明知道却要袖手旁观,甚至反倒还要瞒着他跟恶徒来……谈条件?你们政府的做事都这么好笑吗?”

    都被他指着鼻子讽刺了,杨沛真却还是丝毫不恼。

    “你刚刚说的那段话里完全没有你本人的立场,你的愤怒也不是因为你自己的利益被侵犯。”他交叉手指,“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你已对小悯有情。很好,跟我猜的一样。”

    “……”

    杨沛真依然平平静静地望着他,“我还听说,去月湾坛的那一趟,你被折腾得不轻。看来他们当中有人对你不满意啊——这么说来,你没多少理由继续留在那边了吧?”

    路歇蓦地陷入无力感的包围之中。

    杨沛真的那双眼睛根本不是将死者的眼睛,而是明明白白的最高决策者的眼睛。于他而言,自己毕生的经历都不比他一眼能够望透的某些人事复杂。

    在这人面前,他的五脏六腑俨然是明晃晃剖开冲人摊着的,藏了什么污纳了什么垢清楚得很。

    “我不是没有为小悯考虑,恰恰相反,我还要尽全力为他争取最大化的利益。本来我不用这么急功近利……可是我的时间实在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