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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夜奔

        越走到近处,满菊越是疑惑,古代的军营不是应当一片肃穆,尤其晚上,生怕营啸什么的,据说连聚在一起聊天都不被允许,可眼前这“军营”真是非常的另类。一圈歪歪斜斜的栅栏围着十几顶破旧之极的营帐,帐前空地上点了一堆篝火,十几个穿着破烂皮袄的男人或立或坐围在一旁,别说手中的武器长长短短大小不一,连衣服样式都没有两件一样的。

    这块“营地”处于北伐大军的南侧边角,与一墙之隔的正营之间不仅有条深深的壕沟隔开,甚至连分隔的围栏也是粗木尖桩,分界森严,并有重重兵卫轮值,乍一看就像是块烂膏药贴在了正营之旁。

    小丫头指指“烂膏药”悄声问:“我们要去那里?”

    慕容点点头迅速剥下自己的戍卫军服,也示意她将外罩的军服脱了,一并团起递给身后的陀陀,拉着满菊便往破营帐处走。

    营前几十步远处,几个着皮袄的胡人持刀迎了上来,神色恭敬地低声招呼:“大人,您回来了。”慕容应了声,带着两人疾步往里走,并未停留。胡人们躬身行礼,又纷纷隐入暗处,像是根本没看见多了满菊一个似的。

    一个个子略矮的胡人并未退下,反而紧跟在慕容身后低声禀报:“库吉、伯希和都挨不过今晚,推寅的一条腿怕是废了,其余都是轻伤。”

    “死了的立即就地埋了,他日再起尸骨带回家乡,伤了的照顾好,今日要拔营。推寅……你且多顾着些。陀陀把那些军服都烧了,别留下半点。”慕容随口吩咐,脸上几乎能刮下层霜来。

    满菊识相地一声不吭,乖乖随着男人进了这破烂营的主帐。说是主帐不过比边上的营帐大了些,位置在中间而已,外面和里面一样的破烂,走入帐中一股闷膻的骚臭味扑面而来,呛得小丫头差点喷出来。

    营帐正中的地上铺了块皮都快秃光的肮脏兽皮,慕容过去坐下,将满菊拉到了怀里,低声道:“委屈你了,对不住。小菊花,有些事……”慕容踌躇片刻,张了张嘴却没吐出声音来。

    满菊用力挣开他的怀抱,笑道:“行了,别叽叽歪歪的,先把你的伤包上,没等你说完这血先流光了!”利落地扒开男人的衣襟,望着肩侧三寸多长皮肉绽裂的伤口皱皱眉,飞快地掏出随身迷你医护包,消毒,缝口子,涂伤药……她叹了口气,道:“我怎么总是在帮你缝来缝去?”

    顿了顿,又道:“你的那些事,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等你哪日真正想告诉我时再说罢。”小心翼翼地接近,彼此温暖,也彼此保留着自己最后的那些秘密。

    慕容一动不动,任她在自己身上飞针走线,片刻后轻轻地,无比郑重地嗯了声,说:“小菊花,我不想瞒你,更不想骗你。若有一日……小菊花,你要记得,在这世上,若有一人是我宁死也要护着的,那只能是你。”

    满菊细细地缝上最后一针,认真地打上线结,剪去线尾,这才吁出口气,轻轻嗯了声。

    慕容静静地看着她做扫尾工作,忽然开口:“……小菊花,能不能和我一起去看看推寅?他才十九,若是一条腿废了……”

    满菊瞟了满脸殷切的男人一眼,应道:“好。”

    “多谢你,小菊花,你,你真是好。”慕容喜出望外,一把搂过小丫头的肩膀。

    “喂,你放开我!浑帐!让我把药上完,不然不出诊!”满菊恼了,这种病人最可恶,不但不乖乖听话,还动手动脚骚扰医生!

    慕容笑眯眯地应了,终于又乖乖坐好,却又忍不住开始絮叨,粗略地向小丫头介绍了番情况。他们这营虽是祖逊北伐军帐下,却又独立于外,无论是编制还是补给都是后娘养的。

    “这却是为何?”满菊听到这里倒有些好奇了。

    “你猜?”慕容笑答。

    “莫非……胡人?!”满菊想起入营所见诸人,顿时恍然大悟,这一悟却又有无数问号冒了出来:难道这一营都是胡人?祖逊不是要北伐抗胡,怎么会弄营胡人在自己军中?陀陀不是说在戍卫当兵,怎么又和慕容混到这北伐军中?偏偏慕容还仿佛是这营里的大人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