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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怪陆离梦

    午子阳静静地看了靠在树边的龙遥许久,但瞧着她一直未动,这才终究确定了她是睡去了。转而看向陆离,只看着她便是在昏睡之中眉心都微微蹙着,似是梦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一般,额头上还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午子阳抬了抬手,想要将陆离额上那微汗拭去,手到近前,却又停了停,终究还是收了回来。他低叹一口气,抬起头,从那枝丫的缝隙间往上去,今夜月朗星稀,倒是个美极了的夜晚。可他们这样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总也不是个办法。更况如今折损好几个弟兄,剩下的人越来越少,只怕再这样下去,便是能寻到那黑龙,也无力与之抗衡。想及此,他又不得想起方才龙遥言语种种,不由得又看向陆离。

是陆离救了他们?

离儿又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救了他们?

午子阳深深蹙眉,想及此前那本是凶狠无比的群狼不断的朝他们扑将过来都不由觉得后背发汗,而那一瞬之间却又忽的各个夹着尾巴低声呜咽似是瞧见了什么东西一般吓得仓皇而去,便更显得怪异。他依稀记得那时陆离呆呆地站在人群之中,一动不动,双目紧闭,似是一块石雕一般,确实与众不同。

可难道离儿……

午子阳迷茫不解地咂了咂嘴,他无论如何想不出离儿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驱走了这群野兽,可却又不得不相信眼前所见。

离儿一个小小的姑娘,又无甚功夫,吾王命他随了陆离前来,他本就心觉奇怪,一路到此,他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而陆离却从未好好的回答过这问题。他只知道离儿本不是泽阳族人,竟是无忧族人,而龙遥是东海望归中人,却又口口声声自己与离儿同宗同族,这其中兜兜转转疑惑众多,却没有一人能给他解答。

他沉下心思,细细思索,望归族人有驭兽之能,便是那黑龙都听他们号令。若离儿真与他们颇有渊源,那她会否也能驭兽控龙?若她真有这般能耐……

午子阳“嘶”了一声,挠了挠头。

难道方才那一群野狼,真的是陆离将他们赶走了?

可……

午子阳想着,却又兀自摇了摇头。

龙遥连那黑龙都可控制,却只能拔剑与野狼缠斗,离儿却怎么就能?而这些事儿,遣他们来此的桑洛是否早已知晓,还是,一知半解?

他左思右想觉得心中疑团更盛,终觉如此下去不是个法子。他们离开舒余已经几个月,只在入了中州之时寻到了潜伏在中州的暗探传信泽阳。可中州边界与泽阳相隔龙首山,虽然不远,这消息要传到皇城,又要耽搁许久。而今又过去一个多月,若他们真在此处遭遇不测,还有谁能替他们传信?

午子阳站起身子,悄着步子走到靠在另一边的荀邵身边,此人算是军中老兵,自燕林退中州之时便一直追随陆昭身边,算是个功夫了得行事沉稳的人。午子阳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他迷糊惊醒之际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便带着他往外走了几步。

荀邵倒是颇为机警,但见午子阳将他带离众人,便知他有事要说,面上当下凝重起来。

午子阳从怀中摸出泽阳铁令放在荀邵手中,轻声交代:“咱们出来已经太久,此间之事愈发扑朔迷离,今夜之事更显诡异,我将这令牌给你,明日一早咱们便寻出路,待得寻到大路,你便假意与我们走散,带了我的令牌往回走,寻到咱们的探子,让他们速将这里的事儿告知吾王与少公。”

荀邵恭恭敬敬的接了令牌,却又不解地低声问道:“午将,可是有什么发现?”

午子阳沉思片刻,只道:“我说不出什么,但就是心中觉得奇怪。咱们来此,说是寻龙,可龙没寻到,便折损这么多兄弟,那龙遥瞧起来与咱们相安无事,可我心中总觉她怪异非常。”他顿了顿,吸了口气又道:“还有离儿……”

“陆姑娘?”荀邵迷茫的问道。

午子阳叹了口气,摇头只道:“我总觉龙遥接近离儿,有自己所图,她非我舒余中人,她之所图,咱们总要提防。”

荀邵当下领会,拱手应道:“午将安心,此事,属下定办妥帖。”

午子阳点了点头,这才稍稍觉得安心,带了荀邵轻着步子回去,瞧着荀邵懒洋洋的靠在树边复又闭上眼睛,这才坐在陆离身边,看着陆离似是又安稳的睡着,微微放下了心,闭目假寐。

而陆离睡的却并不安稳。

她只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之中,兜兜转转,飘飘悠悠,就好似在深水之中一般,双耳之中嗡嗡作响,这响声之中夹杂着喊杀之声,又间或高声狼嚎,血肉撕扯,扰的她心头不住打鼓,便是呼吸都觉憋闷异常。

这感觉不知多久,才渐渐淡去,眼前却又忽明忽暗,腾起一层白色的雾气,伸手过去,却又摸不到半分的东西。那憋闷之感缓缓退了,耳中嗡嗡也停了下来。不知什么人在迷雾之中轻声低吟,哼着她听不明白的调子,偶有笛声传来,分外悦耳,便是一直提着的心都渐渐安稳下来,舒畅了许多。

不过多时,雾气散去,竟是一座巨大连绵的雪山就在眼前,漫天飞雪,耳边却无半点风声。

那笛声更加清晰,似是就在耳边一般。

而陆离却不觉得冷,觉不出半分的冷。她似是被这笛声牵引着,着了魔障一般的,缓着步子踏着柔软的积雪,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便就这样走着,竟真个在这飘雪之中瞧见一吹笛人,背对着她径自独立。白衣飘飘,随风起伏,竟有一种没来由的亲切之感。

可她无论怎样走,都无法走到那人近前去。她开口要叫,却竟开口无言,根本叫不出声来。只得停了步子,就这般静静地站在原地。

而那笛声总就是一个调子,一遍一遍的循环往复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