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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疲马乏欲行无力

    沈羽趁夜骑着马儿往北而行,依着来时的路,先往北至鹰嘴山口,再入山转而往西,过了鹰嘴山,再行二百里,便可见大泽。她出营之时已在心中想好,若能纵马狂奔连夜赶路,晨间,可到鹰嘴山口的村落,在村落之中买些粮食,才好往山中去。

而沈羽却实在高估了自己此时的身体,她心中焦急担忧桑洛,顾不得许多便从营中跑出。却没有想到自己的伤远比她心中想的要重许多。加之本就刚刚醒来周身疼痛,又不曾好好休息,行至半夜,在马儿的剧烈颠簸之中,只觉胸口又窒闷憋涨的厉害。只得慢下马儿,微微趴伏在马背上,紧紧地握住了缰绳,不住地喘息咳嗽,片刻,喉咙之中血腥气浓重,一阵干呕,又吐出一口淤血。

沈羽趴在马背上剧烈的咳嗽数声,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看周遭皆是还未出芽的林木,在这三月初春,夜中冷的厉害,她身上却烫的吓人。她咬了咬牙,知道自己再如此下去,怕不是真要应了哥余阖此前说的那一句,把命搭在了半路上。她自然也知道,或许风鹤白与哥余阖说的是对的,她本可以在营中休养一夜,再赶路。

可她等不了。

哪怕是一刻,她都等不了了。

她不知皇城究竟为何会突发如此的大事,亦不知道在这大事发生之前,桑洛是否知道,是否有所准备。更不知道,如今,桑洛怎样。

她一刻都等不得。她不能让自己停下来。

在哥余阖那数次提到要与她换换,去皇城照顾桑洛的话语之中,她听得出来哥余阖对于此次她忽来中州的不解之意,亦如当日的疏儿,不明白自己为何一定要来中州,哪怕寻不到陆离,哪怕让桑洛伤心难过她也要来。

她视离儿如亲妹,更视洛儿为爱人。可在这般情势之下,她做不得情义两全。她只想着尽力做到,尽管结局哪怕不如人意。

她知道旁人无法理会自己这一番心思,她也不求旁人能明白。而今,她唯有用这样的法子,便是命丢了一半儿,用这样的法子来求全。

可世事总难求全。

沈羽趴在马背上缓了许久,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儿,便又忍着疼痛打马前行,在翌日晌午之时,终究到了鹰嘴山口边的村镇之中,却在村口,瞧见了风鹤白。

而沈羽已然没有太多的力气,她在马背上呆了呆,扯了扯嘴角,露了个笑容。风鹤白却挑着眉头到了沈羽近前,抬头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这人怎的这样,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就算你到了此处,还能走吗?”她说着,拉过沈羽手上的缰绳,牵着马儿往村中慢行。

沈羽干哑着嗓子,轻声叹道:“风姑娘,如何会来此?”

“哥余族中那人说你要回返舒余,让我快些追上你。”风鹤白说着,牵着马儿带着沈羽拐进了个小巷:“王女既然交代了我要好好的看顾你,我定不能放着你就这样不管。我还特意寻了一条最短的路星夜而来,却没想到,你来的比我晚。你瞧瞧你现下这样子,逞什么强?”

沈羽窘迫的笑了笑:“确是有些逞强,只是我心中担忧舒余中事,不能留下。”

“无妨,”风鹤白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推开了身前的院门:“我来的早,寻到了这村民家中,给了些银子,这几日,你就在此处休息吧。养的好些了,再走。”她说着,扶了沈羽下马,带着她入了房中,沈羽看了看换下了那一身白衣,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风鹤白,愣了愣,风鹤白却道:“沈公安心,翼使临行前嘱咐过我,我族这身衣裳与中州人来说太过古怪,未免引得误会,我特地换过了衣裳。”

沈羽跌撞的坐在桌边,终于舒了口气,听的她如此说,笑了笑:“多谢。”

风鹤白摸了摸沈羽那滚烫的额头,指了指一旁的床:“沈公还是去歇着,我去寻这村中有无郎中药铺,煎好了药,先把药喝了才是。”

沈羽也确没了太多的力气,只得应了,慢着步子躺在床上,旋即便睡了过去。风鹤白瞧着沈羽那模样,兀自咕哝:“王女说的真是没错,这位姐姐真是个死心眼儿。”

言罢,便径自离开。

而沈羽昏沉睡去,却又发了噩梦,梦中一片混沌黑暗,她在黑暗之中寻不得出路,却分明听得桑洛的哭声,这哭声凄厉惨绝引人心寒,她心中焦急,张口要叫,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她慌得厉害,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一路狂奔,却哪里都寻不到桑洛。便就在这恐慌惊惧之中,她口中不断地叨念着桑洛的名字,从梦中惊醒过来。

此时,竟已入了夜中。

房中一灯如豆,沈羽只觉惊魂未定,徒劳的睁开眼睛大口的喘息,剧烈的头痛扰的她分不清方才究竟是不是个梦。

风鹤白坐在一旁,正静静地看着沈羽,但见她醒了,才靠在床边呼了口气:“醒了,便喝药吧?”

沈羽皱了皱眉,长舒了一口气,才觉得清醒几分,但见风鹤白正在床边,手中端着一碗药正径自咕哝:“方才刚热好了,幸而你此时醒了,不然,我又要再去热一回了。”她说着,将沈羽扶起来,把药碗放在她手中:“喝吧。”

沈羽端着药碗,温热之感从手心传来,也实在觉得口渴的厉害,也管不得这药汤多苦,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看的风鹤白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这几味药可苦的厉害,沈公,真是巾帼英雄。难为我还专给你买了几颗蜜饯果子来,瞧起来,是用不着了。”

沈羽将药碗递回给风鹤白,这温热的药汤入肚,倒觉得清醒了许多,听她此言,颇为腼腆的笑了笑:“是有些渴了,顾不得许多。风姑娘,一直守在这?”

“不守在这,万一你醒了又跑掉可如何是好?”风鹤白翻了翻眼珠,“我总不能辜负了王女的托付。”

沈羽撑起身子靠在床边,轻声问道:“风姑娘,我有些事儿想请教你,不知风姑娘,可否以实相告。”

风鹤白看了看她,点了点头。沈羽便即问道:“离儿,为何会成了你无忧族中的王女?风姑娘,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