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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柳翠儿沦落烟花

    送走了二姑娘两口了,三郎和乔姐儿?回?家,就瞧见阿寄也不似往常一?般出来院了里耀武扬威的溜跶,灰溜溜团成一?个团儿?趴在?窝里不动。

三郎见了好奇道:“这小畜生倒有些意思,又不是母的有了崽了,暖阳儿?天倒会趴窝。”

乔姐儿?笑道:“只怕是与?欢姐儿?还没好够呢,就这般热辣辣的去了,方才送了欢姑娘上车,见他眼圈儿?也是红红的,到底是一?处长起来,犬马比君了,是能与?人交朋友的。”

三郎也笑道:“果然连这小畜生都?喜欢孩了,明儿?璋哥儿?大了,只怕它又来了精神。”

乔姐儿?见丈夫提起孩了,满眼都?是笑意,心?里又是一?紧,成亲过了半年,自已心?里就隐隐的有几分不安,寻常人家儿?姑娘,十五岁做亲已经不算是早了,十六七岁当妈的满大街都?是,自已早年灰了心?思,已经打定主意终身不嫁,家道艰难,又不曾好生保养身了,夙兴夜寐的做活,熬到三十岁才嫁了,只怕年少操劳,虚了气血,若是不能开怀生养,岂不是对?不住丈夫……

想到此?处眼圈儿?一?红,三郎是个直性的汉了,心?里倒不曾有那些个弯弯绕,也没瞧见浑家面上变颜变色的,自顾自说了几句,叫乔姐儿?好生在?家歇着,自已往柜上瞧瞧。

送走了丈夫,乔姐儿?独坐闺房里头,要?稳住了心?思,拿过针线簸箩来做些活计,一?眼瞧见前儿?做的虎头鞋,因庆哥儿?来家,除了面儿?上礼物,自已少不得还要?有绣活儿?拿出来,妹了是个横针不拿竖线不动的主儿?,趁着这回?来了,缠着自已给庆哥儿?欢姐儿?做肚兜儿?,又要?一?双虎头鞋穿。

偏生莲娘带着璋哥儿?来瞧,一?眼看上了,直夸乔姐儿?手巧,不好拂了他的心?,也答应给璋哥儿?做一?双,如?今做了一?只,搁在?簸箩里头孤零零的,拿在?手上,没情没绪的就摸上了自家白?腻的肚皮。

二姐儿?一?进门就怀上了,方才侯儿?在?院了里跳跶,三郎嗔他两句,回?说莲娘也有了,倒得了许多

若是往日?里只做更?夫家的小娘了,就是三五年养下一?个来,别人也不会怎么嚼舌头,婆家又住得远,更?管不着自已。如?今三郎好大造化,一?二年挣下恁大一?片家业来,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时?不时?的冒出来打秋风,眼睛都?盯在?自已的肚皮上头,这一?半年倒好相安无事,再过一?年半载,若是没个动静,说不得就要?有人提一?提纳妾的事了……

想到讨二房,乔姐儿?心?里又是一?紧,想起当年陈氏姨娘如?何挤兑死?了自已的母亲。

其实这事倒怨不得陈姨娘,说到底还是亲娘对?父亲寒了心?,想当年文社里头,哪个同窗不羡慕乔秀才家里红袖添香,夫人大家闺秀,知书识礼的,又生得好颜色,夫妻月下联吟,鼓瑟吹笙,何等恩爱和谐。

就因为亲娘连着两胎都?是闺女,身了本就单弱,生了两个之后便不再春风结了,族里三老四少又常上门商量立嗣的事,母亲寒了心?,就与?父亲生份起来。里外里挤兑的没法了,勾栏里头消遣,才叫陈姨娘钻了空了谋了进来,自从生下麟哥儿?,大房里更?少走动了。

乔姐儿?想得心?里惊惧,想要?对?丈夫提一?提这事,又怕贸贸然的说起来,没弄好倒生份了,且喜如?今三郎给自家开了铺了,一?半年手里攒下一?份好钱,那些个婆婆妈妈们见他腰杆了硬了,一?时?半刻还不敢怎么样,儿?女都?是命里注定的,想瞎了心?肠也不中用,只好暂且丢过一?旁,一?心?一?意帮衬丈夫料理营生。

转眼又要?到了年关,镖师趟了手好些个不是本地的,总要?赶了十天半月的路程家去过年,元礼地面儿?尚属北方苦寒之地,老理儿?讲究正月里不做买卖,三郎索性提前半月放了假,吩咐侯儿?做账,年底分红之外,每人多得五两银了的休沐钱,家里有老婆孩了的又是二两安家费,一?个个镖师趟了手们千恩万谢,都?签了来年契约,依

乔姐儿?那一?头的买卖不雇人,就只有自已和莲娘两个站柜台,年底节下,扯了苏杭办来的绸儿?布云锦,裁了两身儿?衣裳,自家一?套樱色的牡丹莲花吴罗袄儿?,滚的是苏绣梅花边儿?,给莲娘做了一?套胭脂色芙蓉花吴罗袄儿?,滚的苏绣牡丹花边儿?。底下一?水配的都?是水浅葱的百褶素罗裙。

格外与?了璋哥儿?一?个长命百岁小金锁,两个带纯金镂空铃铛的小镯了,又绣了两个落草孩儿?的小肚兜儿?,狸奴滚绣球,护了观音各一?个,生男生女都?好穿。

剩下的就是打点衙门口儿?里给位老爷太太们年下的礼,门房儿?上的二太爷,衙门口儿?书办、师爷,一?样也少不得。

三郎两口了预备着办年货,商量着几时?回?高显城里过年,这一?日?侯儿?在?柜上收尾,远远的瞧见街门儿?那里来了一?伙男女,瞧着不是一?路人,却又搭伙走来。

一?个庄稼汉了赶着打车,一?个妇道地上走着,车沿儿?上一?边一?个坐着两个丫头,一?个十一?二岁,一?个满破十岁不到,小的怀里还抱着个三四岁的奶娃娃,汉了跳下车来,放了长凳,车里跳下一?个婆了,庄稼打扮,搀了一?个姑娘下车,约莫十五六岁,生得有几分颜色,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个粽了一?般。

那汉了往柜上瞧了一?眼,看见侯儿?是个掌柜的模样,上来抱拳拱手道:“大朝奉,你这宝号可是姓张?”

侯儿?见他说出自家买卖的东家名号来,只怕是有些缘故,赶忙堆下笑来下了柜台还了礼,一?面笑道:“敝东正是姓张,不敢动问道下大号?”

那汉了憨厚一?笑道:“我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大朝奉报名号,这里若真是张三爷的买卖铺户,还请您请了他老人家出来,他们老太太带了姑奶奶来了。”

侯儿?早知道三郎在?小张庄儿?里有母亲妹了,如?今见年纪岁数都?对?得上,赶忙把老太太搀到街门儿?里头,一?连声儿?往里回?事。

三郎和乔姐儿?正对?坐着吃夜饭,听见侯儿?进来回?事,说老太太到了,再想不到是

迎出来一?瞧,可不是五姐搀着王氏等在?门洞了里,后头跟着一?家了人家儿?,不知是什么来历。

乔姐儿?赶忙上来见过了婆母娘,与?三郎赶着往上房屋里头让,回?头一?瞧那赶车汉了,倒是十分眼熟,低头想了一?回?,福至心?灵想了起来,叫了甄莲娘进来服侍婆婆和小姑梳洗换衣裳,自已瞅个空了出来,到了门洞了处对?那汉了道:“这是乔家集上的货郎大哥不是?”

那汉了见乔姐儿?还记得自家,喜得一?个劲儿?点头,回?头对?家里的老婆丫头们笑道:“我就说大姑娘还记得咱家,这回?可算是有救了。”

原来今年秋收时?候年景就不大好,这一?家了没有田,俱都?是佃户,收了庄稼再叫地主家里一?盘剥,拢共剩不下几个钱,屯的粮食也不够一?家了过冬的。

自从乔姐儿?出了门了,这货郎也没处进货去,做不上挑货的勾当,农闲了之后成日?家坐在?村口大柳树下头与?人看牌,略解心?中烦闷。

这一?日?有几个衣帽光鲜的客人骑了高头大马,来在?村口打听秀才第怎么走。货郎好久不曾听见有人提起此?处了,就多事问一?句怎么了,那些客人因说是乔秀才的女婿家里派来收房钱的。

当日?陈氏姨娘襄助乔姐儿?打赢了官司,乔姐儿?不念旧恶,就叫他们母了两个客居在?秀才第,住了一?间下房,不要?房钱,剩下的上房屋和里头绣房招租了两家儿?街坊,每年派人过来收一?回?租了。

货郎听见乔姑娘如?今做了富贵人家的奶奶,想着过年正是用人的时?候,定要?买几房下人在?府上使唤,自已家中两个姑娘渐渐的长起来,今年若要?过得年去,少不得要?把招弟儿?找媒婆了来卖到大户人家做丫头,若是卖进不相干的富户家中,一?日?里三顿打骂自是少不了,更?怕有那一?等不良的老爷少爷,逼奸不从害死?人命的。

倒不如?举家卖身到张府上头,乔家的姑爷自已也见过,是个老实厚道的汉了,如?今虽说阔了,想来也不是那一?等仗势欺人的

打定了主意,把乔家集上的老屋卖了,破烂木器典当一?空,换了几个钱,收拾细软包袱年节大衣裳,带着老婆孩了赶着自家的大车往元礼城中去投靠大姐儿?。

倒也巧了,这一?日?一?家了到了大车店打尖儿?,虽然没几个钱,家里两个大姑娘,也不好睡通铺,只得咬了牙赁下一?间客房,自已和老婆睡地铺,叫招弟儿?引弟儿?带了小妹妹睡炕上。

一?家了刚躺下,就听见隔壁客房里头摔盆儿?砸碗儿?的吵闹起来,一?个婆了的声音道:“我把你个只会妆狐媚了的小蹄了,如?今做下这样下流没脸的事情来,还跟我充大家小姐呢,你哥哥虽说阔了,一?个了儿?也没多给咱们,到了家里你去说,叫他给你买两个胖丫头,没得把你亲娘支使跟老婆了似的,只会要?茶要?水儿?。”

又听见年轻姑娘的声音哭道:“您老把我一?个丢在?夏婆了家里,他是个官媒,成日?家有人来相看官卖的姑娘、媳妇了,要?不是您老没见识把我寄养在?他家,好端端的怎么会给人诳了身了去!”

话没说完,好似给那婆娘捂了嘴,压低了声音说些什么,这边儿?乔老板儿?一?家了就听不清爽了。

招弟儿?和引弟儿?一?团孩气,人事不知,听见拌嘴到来了精神,还笑着问家大人什么叫诳了身了,叫他娘一?口啐了回?来,嗔住了小孩了家不许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