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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第47章

    鬼打墙这种情况, 可以有很多种解释。首先排除掉闹鬼,因为他们这里是一个无神论的末日世界。

    那么——

    白袖抬起脑袋,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 然后, 猛地打了个喷嚏。

    大猫身躯一震,不由自主地在原地小小腾空跳跃了一下,表情有点懵, 像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谢松原说,“冷?”

    白袖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纳闷道:“……没有。就是忽然鼻子有点痒。”

    开玩笑, 他的兽形可是一只雪豹,本来就生活在高山雪地间的凶猛食肉动物。

    连谢松原这样一棵娇弱的草都没有感冒, 他怎么可能因此打喷嚏。

    大猫吸了吸鼻子, 很快就将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道:“我再走一次试试。”

    “不急。”谢松原表示自己要再想一想。

    从较为科学的角度来说, 生物在移动过程中的前行路线绝对不是笔直的。

    就好像将一个人的眼睛蒙上, 让他往前走,只要走出去的距离足够远, 就总会产生出偏差——可能是几公分,也可能是小半步。

    无数个几公分和小半步的偏差叠加在一起, 足以让人偏离出原本的轨道。

    因此类似于“鬼打墙”的这种现象, 基本上都常发生在看不清环境的黑夜, 或是没有明显路标的荒郊野外。

    当然,他们现在所处的这片充满雾气的热带雨林, 其实也是相同的原理和情况。

    但是。

    谢松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倏然从白袖的背上翻身下来, 身体轻巧地落在地面。

    在他们的身边, 依旧有不少小体型的动物在地上奔走——各种爬行匍匐在地面上的蜥蜴,昆虫,蛙类。

    而在他们头顶,还有无数匆匆掠过的鸟类和飞虫正向远处飞速驶去,将周遭的场景衬托得无比热闹,如同一个迷你型的动物园。

    谢松原俯下身去,从地上抓起一只食蚁兽,从它的头上取下一抹缠在上边的蛛丝碎屑,拿到手中看了两眼。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遇见这只食蚁兽了。

    无论他们怎么跑,身边都是同一批动物,可能么?更何况白袖的速度绝对是要比这些小型生物更快的。

    他们都陷入了这次“鬼打墙”中,只不过白袖跑了三四圈的功夫,这只食蚁兽可能才刚跑到第二圈,就又被二人撞上。

    食蚁兽迈出的步子要小,它的偏差本应是和谢松原他们不重叠的。可谢松原此刻明显正和这只食蚁兽处在同一条行动轨迹上——

    当然,也包括许多其他生物。

    所以,这应该不是环境的问题。是有某种刻意的外力因素,导致他们都停滞在了原地。

    可那究竟是什么呢?

    能够干扰大脑神经工作,释放错误信号的磁场?还是什么别的?

    手上的食蚁兽开始挣扎起来,不满于谢松原的束缚。

    “抱歉。”谢松原于是赶忙将它放回地面,目送着食蚁兽摇晃着身体渐渐远去。

    “现在怎么办?”

    白袖有些嫌弃地低头瞧着那些川流不息、不断从他们身边涌过的生物,其中不乏一些黏腻光滑的恶心虫子,总是频频撞在他们的小腿上。

    大猫“啧”了一声,接连抬起自己的四只脚,给那些不怎么好看的动物让路,不禁开始庆幸自己的脚上裹了足套。

    谢松原的指腹轻轻磨蹭了下自己的下巴:“做几个实验试试。”

    能通过外界刺激而干扰脑神经工作的途径,其实就那么几种。

    谢松原和白袖商量之后,决定还是先沿着从他手心吐出去的蛛丝沿路返回。

    为了谨慎起见,尽管他们已经猜到这大概不是视觉因素作祟,谢松原还是用蛛丝变成的长带遮住了白袖的眼睛,让他走完了全程。

    手中蛛丝越来越短,最后,他们走到了尽头,那棵一开始的树边。

    谢松原将最后两米连接在树干上的蛛丝斩落,从白色大猫的身上滑了下来。

    雪豹伸出厚厚的爪子,像是爱干净的猫在给自己洗脸,笨拙又努力地扯下了眼睛上的带子:“我们回来了?”

    谢松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沉思:“嗯。”

    第二次实验,他们决定直接横穿过眼前这条直道两边的树林,呈垂直方向,朝林中深处走去。

    然而十多分钟后,他们走着走着,竟然还是回到了原处——那棵阴魂不散树旁。

    粗大的树干上缠着几圈将坠未坠的蛛丝,昭示着他们又像噩梦一样回到原点的事实。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恐怕已经魂不守舍,冷汗直冒了。

    在一个陌生又危险的雨林里遇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打墙现象,简直就是被实施了死刑,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耗死在里面。

    谢松原的神情却很平静。

    有时候,或许正是因为太天衣无缝了,反倒会显得破绽百出。

    他望向空中一群翩翩飞至的绚丽蝴蝶,忽然朝空中伸出了手。

    一只半边翅膀比人的手掌还大的蝴蝶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落在了谢松原的指尖上,细细的足节上沾着不知道从哪来的花粉。

    谢松原的眼神微凝了凝。

    几秒后,他蓦然毫无预兆地捏着这只裳凤蝶的一对蝶翼,将它拎了起来。

    蝴蝶似乎察觉到了不对,惊恐地在青年的掌心中挣扎不止,不断蹬腿——却没什么用。

    过了片刻,谢松原把它放开。

    裳凤蝶头顶的触角上,赫然多出了两个被蛛丝裹缠得严严实实的白色鼓包。

    裳凤蝶:“?”

    它晕乎乎地从谢松原的掌心间飞了起来,一转身,差点没直接撞上白袖毛茸茸的大脑袋。

    被裹住触角的裳凤蝶失去了嗅觉,就好像一下子喝醉了酒,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它的身子歪歪扭扭,在空中飞出了仿佛狂草一般的缭乱曲线,无头苍蝇似的疯狂乱转,陷入了迷茫与慌乱。

    就这样在原地打了好一会儿的转,裳凤蝶才像终于醒了酒,恢复了些许清醒的意识。

    它在原地扇了扇翅膀,似是在辨认方向。

    过了几秒,倏然猛一振翅,脱离了大部队,朝着斜前方向的一棵高大古树上直直飞了过去。

    它眼看着就要撞上大树,一头栽死,下一秒,曼妙梦幻的身形却是直接在谢松原他们的眼前变成一阵幻影,在树干上消散了,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黑洞吞噬进去——

    而它的那些同伴仍还停留在原地,抑或是茫茫然地朝前。

    谢松原和白袖都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精神一振,感觉到出逃有戏。

    谢松原知道自己的推测没错,揉揉身下大猫的毛,立刻道:“跟在它后面!”

    白袖拔足就跑,宛若在黑夜中遇见了难得的光源。

    谁料就在这时,他们正前方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变化。

    面前的景色猛然在二人的眼底变形、扭曲,随后,像是一张可以任人随意摆弄的画布,被某种生物从后方直接撕开,甚至产生出一些虚幻的影子。

    一朵艳丽妖冶的黑紫色曼陀罗猝然自那道被撕开的裂缝中钻探出来,在短短不到一秒时间内,径直从拢合的花苞状态飞速开绽,盛放到了最大程度。

    曼陀罗的整朵花冠足有成年人张开的双臂宽度,每一片绽放开敞的花瓣似乎都在诉说着它那迷人的外表下究竟掩藏着怎样的危险,上方长满了细碎的绒毛。

    它发育得过度硕大的明黄花蕊明晃晃地自曼陀罗层叠的深色花瓣中高高矗立起来,表面沾着一层厚重的细腻花粉。

    一看见这朵花的出现,谢松原就感到不妙。

    他神情微变,抱紧了白袖的脖子,出声便叫:“快走!这花的花粉有问题。”

    然而那朵曼陀罗花显然是有备而来,还不待谢松原话音落下,就见这朵巨型的紫黑妖花竟像是拥有自己的意识和生命一般,猛地弓起周围的所有花瓣,做出进攻前的起势动作。

    下一秒,这整朵花苞就像个爆裂的炮/弹一样,直接在谢松原他们面前弹射开来,发射出一大泡明黄色的花粉烟雾,瞬间笼罩住了二人!

    白袖转身便跑,鼻子和嘴巴都闭得紧紧,不敢多呼吸半下。

    对方并不打算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白色的大猫刚欲转身,黑紫色的巨花又诡异地出现了形态上的变化。

    它艳丽而厚重的花瓣飞快地收缩回去,肉眼可见地变小、变短,最后,花心正中间的花蕊竟是疯狂地触动起来,变成了一只触角。

    一颗巨大肥硕的肉头陡然自萎缩殆尽的曼陀罗花心中“砰”地猛跳出来,露出它丑陋臃肿的面孔——

    一只巨蚕蛾毛虫!

    白袖:“!”

    好丑啊。

    猫猫震惊!

    漂亮大猫的脸上明显露出堪称惊恐又不可置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