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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苏宓愣了一下,看向秦嬷嬷。

    秦嬷嬷爱怜地抚摸着苏宓的发,十五年了,明明过得那么艰难,一日一日都像是掰着手指过来,一转眼的功夫却又觉得岁月太过匆匆,不知不觉过去这么多年。

    原以为要等姑娘嫁人离府,有些话才能说出来。

    “娘娘不喜与人争,不喜与人抢。她从不理世人骂名,也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她。先帝病倒之后,她隐约有预感自己会陪葬。那时起,她便对身边人一一做了安排。老奴是罪奴哪也去不了,老奴也放心不下娘娘。”

    她看得出来那时的娘娘很是愧疚,成宿成宿睡不着。娘娘那么善良的人,生怕会连累自己的身边人。

    他们这些奴才生死本就在别人手中,也只有娘娘会在乎他们。她一个罪奴之身,要不是娘娘搭救尸骨早就寒了。她感念娘娘的再生之恩,死活不肯离开。

    先帝遗诏宣读之时,娘娘是笑着接过诏书的。她知道娘娘早就猜到那个结果,所以才会提早做了安排。

    不想诏书一接,娘娘磕头谢恩时突然晕倒在地,接着被诊出有了身孕。娘娘醒来之后得知自己有孕,那个错愕的表情她到现在都记得。

    这个孩子是娘娘始料未及的。

    “娘娘心思细腻,若早知自己有孕定然有其它的安排。天意弄人,偏偏是在先帝下了遗诏之后她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

    诏书已下,陛下不可能违背先帝的旨意。

    再者世人对娘娘误会颇多,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不仅世人容不下,就连陛下自己也容不下。

    最后是忠亲王妃求的亲,说是孩子无辜。

    娘娘被秘密送出宫时,身边只有她一人。她那时特别庆幸,庆幸自己是罪奴之身,否则谁来陪着娘娘。

    京郊秘庄,看守森严。

    纵然娘娘有七窍玲珑心,也无计可施。

    她不止一次看着娘娘独自发呆,神情似悲似喜。她和娘娘都知道,产子之日便是生离死别之时。

    娘娘似有千言万语,偏生越来越沉默。

    有好几次娘娘自言自语,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娘娘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把孩子生下来。

    她比谁都知道娘娘的心情,因为这个孩子陛下容不下,生下来之后也不可能享有公主的尊荣。得知姑娘以后会养在忠亲王府时,娘娘似乎松了一口气。

    忠亲王夫妇名望高,算得上是善心之人。

    姑娘养在王府,性命总该是无忧的。她做了最坏的打算,也知道往后不可能风平浪静,更不可能锦衣玉食。

    她就是没有算到,那些人竟然这么容不下姑娘。

    娘娘预料的没错,这些年果然无比艰难。

    “娘娘说,姑娘若有朝一日能自由出入王府,这些话老奴才能告诉姑娘。”

    若无自由之身,一切皆是枉然。

    苏宓想到原主,心下一片悲哀。

    赵贵妃可能算不到自己的女儿会挺不过来,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奈,无奈到生死都变得静寂无声。

    “她说了什么?”

    “她让姑娘若能自由出入后,可以去找一个人,到时候姑娘是想留在京中还是想离开都由姑娘定夺。”

    “她让我找谁?”

    “你要找的那人名叫点心张,是城南一家点心铺子的老板。无信物无手信,唯有一句话。旧年灯烛疏影,来日明月他乡。姑娘你可记住了,你千万要记好了…咳…”

    “嬷嬷,我记下了。”泪珠从苏宓的眼中滑落。

    秦嬷嬷浑身一松,仿佛完成了此生最重要的托付。“太好了,老奴原本以为要等到姑娘嫁人时才能说出来。姑娘,你别怪娘娘。但凡是她能早几天知道有你,老奴相信你便不会受这些年的苦。都是老天捉弄人,娘娘在天有灵应该瞑目了。”

    “嬷嬷,你别哭。我不会怪她的,我相信她是一个好母亲。”

    秦嬷嬷已经泣不成声,她虽然不知道那些日子娘娘在想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娘娘的悲伤和难过。

    那时候娘娘总摸着肚子,目光怜爱又愧疚。

    “姑娘,你的名字是娘娘取的。”

    苏宓呼吸一紧,”嬷嬷,你说我的名字是我娘取的?她为何让我姓苏?”

    秦嬷嬷轻轻摇头,“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

    “嬷嬷,我娘的娘家人呢?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他们?”

    说到赵家人,秦嬷嬷叹了一口气。

    赵贵妃是赵家庶女,因着美名远扬差一点被当时的二皇子纳为侧妃。她进宫之后,很快得到先帝的宠爱。

    随着她的受宠,赵家人在朝天城着实风光。若不是后来世人传她恃宠干政,迷得先帝不顾君臣情分先是贬了镇国公,后又夺了韩将军的兵权,只怕赵家人越发风头无二。

    她的名声一坏,赵家人恨不得和她撇清关系。

    后来二皇子谋逆,更是将她推到风口浪尖。自此赵家人绝口不提她,虽碍于先帝龙威未与她断绝关系,但明眼人都知道赵家已不愿认她。

    今上登基后,她的嫡兄请旨外放,到如今都未曾归京。

    “赵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趋炎附势极为凉薄。娘娘被他们伤透了心,很少说起他们,权当自己是孤女入宫。”

    “所以我娘和我一样,一样被困在牢笼之中。”

    那个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何尝不是一个华美的牢笼。先帝的宠爱是淬了毒的藤蔓,由不得人有半点反抗。

    什么奸妃干涉,什么祸水误国。不过都是先帝自导自演的帝王心术,他防着有臣子功高震主,又没有合适的理由收加权力,这才借用被美色所迷的假象达到自己的目的。

    当年的太子病逝,二皇子事败身亡,原本被先帝所不喜的三皇子成继大统。苏宓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或者先帝一直中意的储君之人便是三皇子,若不然为何三皇子会养在忠亲王府。

    那天家泥潭,不入也罢。

    如果她能有机会远离那些人和事,她一定义无反顾。

    正院那边,忠亲王妃和司马延已经相对无言足有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