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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一)

    她挣扎着起身,血污蓬衣,残破罗袜,无不无声表达着她已然是强弩之末。

    她仍决然地张开翅膀般的双手,坚定地护在他的身前。

    以身翼蔽,遂不得击。

    黑发红瞳的帝王却未收手,单手上膛枪口直对着她。

    “过来,他已经输了。”

    她冷笑着看着对方,不为所动:“不可能。”

    身后之人双脚还扣着镣铐,眼下正半屈着身子低声喘息。白色的骑士服已经被折磨地看不出颜色。

    他正要开口,红瞳猛缩。

    她不知身后变故,一切却只发生在一瞬间。

    他仿佛撕开太阳下的一角,折出一处阴影。而他终于看清了他藏在阴沟里的血腥丑恶的尖牙利齿。

    “不要!”

    獠牙毫不犹豫地吸食着她的生命:

    一把独有的光刃横在她颈前。骑士的手狠狠地扣在她的肩膀上。

    “别动。”声音无比阴冷,“除非你想看到她死。”

    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整个身子几乎瘫在最为信任的人身上。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为什么?”

    骑士并不答话,只看着某只发抖的枪低笑。

    “你要什么?”

    “我要完好无损地回去。”

    他看向她,手中的枪抖得愈发剧烈。

    “我能保下你。”

    她的眸子不可思议地放大,背叛的泪水未曾流出,此刻她却泪如泉涌。

    他……他们……好狠。

    她只觉得很冷。

    他们都在等着她的抉择,看似她是那个被真正珍重的裁决者——如果忽略颈前的刀。

    而生,此情已绝已尽忠;死,那是她能舍命相救的人……即便狠狠剜心,血又怎是能迅速流尽的?

    “放……”她已然没了力气,深吸了一口气,“放了他。”

    肩膀忽然一凉,紧接着凉凉的唇便压在了她的锁骨之上,狠狠吸允。

    她轻颤,一颗子弹打在他们的脚边,显然十分恼怒。

    他手中光刃一隐,将她往前一送,直跌在对手怀中。她强撑着身子,此时身体被另一双手托着,她却再没了力气反驳。

    “若非这乱世……”

    “你我也只能是敌人。”

    他看向对面的女孩,终于浅笑了一声。

    “你说得对。”

    她愣愣地看着骑士被送入碟机。

    “我不欠你了……”她忽道。

    他转过身,冲着她温和地笑道:“无约,我宁愿此生从未见过你。”

    她终于再撑不住,大咳一声,吐出一口乌血,昏倒在敌人怀中。

    他大笑着进入碟机,门骤然关上,转眼就飞驶向远方,而机中人,已经泪流满面。

    “主上,可要启用自爆系统?”

    他抱着怀中的女孩,她轻的如同一张薄纸,那张向来坚韧的脸此刻却泛上死气的灰白。

    “医生!”另一人带着医生匆忙赶来。两人身旁,一具尸体还未冷却。

    “主上……夫人心存死志,只怕救下她……也撑不过两天。”

    “若是她肯好好活下去呢?”

    “这……夫人还很年轻……”

    他阖上了眼睛,将人往对方身边推去:“先治好她吧。”又取出一个精致的瓶子郑重其事地交给对方。

    “主上,那药是夫人留给您救命……”

    “从此以后,她从未与我旧识,只有苦大仇深。”

    医生手中一顿,声已染上凄意:“是。”

    丹珠如血,被喂入她的口中。而她却无声的落了一行泪。

    “清尘哥哥,你看这花我戴着好不好看?”面前女孩笑得明媚张扬,一张小脸天姿绝色。

    这是王朝最尊贵的女子。

    母亲是圣上唯一的姐姐,父亲则是第一将军。母仪天下的姑姑,九五至尊的姑父亦是舅舅,还有一位入住东宫的表哥。

    长公主难产而死,她自幼在宫中长大,被姑姑养在身边,如同半个公主,深得帝后宠爱。

    她凑近他,嬉闹着摇动他的胳膊:“清尘哥哥,你说呀!”

    “滚!”他忽然一巴掌将人扇倒在地。

    女人连忙跪倒:“殿下息怒!”

    对啊,这不是他的无约……他的无约是世界上最骄傲的人了……他的无约……已经被他亲手推进敌人之手了。

    “再如何效仿,亦不是她。”

    他看向四周空荡的宫殿,冷笑着推翻了御案。

    清尘,曾经王朝最尊贵女人的骑士。是众人眼红的存在。

    只因无约是与他两情相悦之人……只是谁也不知,她最亲近的姑母,是他与母亲的仇人。

    当年储君侧妃先于正妃诞下一子,稳婆受命正妃将长子处死丢到宫外。却拿来一只死女婴掩目,侧妃不仅丢了长子,更失了储君宠爱。未曾想侧妃立刻夜有所梦,暗中追至稳婆处,长子尚留一息。从此侧妃心灰意冷,不问宫中之事,实则派人假扮稳婆远走他乡,养子于宫外……

    直至他以骑士之名遇到了她。

    从此堕于永世凄苦。

    自他拥兵自重,计杀其姑、其父,妃已承凤冠之重起,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当初一刀两断,能否让她日后得知如此深仇能相比曾经稍轻一些?

    门开又关。

    漆黑的牢房中微微亮起不刺眼的柔光。

    “还没醒?”为首的女仆冷漠地看着她,“带她去洗漱。”

    她的四肢被反扣在墙边,女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咔嚓”一声,锁链将她松开,而她则一瞬间睁眼一手为刀劈向女仆长。

    女仆伸开手,呈环抱姿势。

    一只镇静剂从后伸开,刺入她的身体。她立刻昏倒入女仆怀中。

    “好了,带夫人去洗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