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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Ch44.来者犹可惜

    “亲爱的埃德蒙与格蕾丝……”

    羽毛笔尖沙沙地划过崭新羊皮纸的表面,蕾奈坐在唐克斯家起居室的窗边,斟酌着去信的词句,好将一切的来龙去脉细细讲清——她还欠他们解释,欠他们真相。

    自魔法部归来后迎接他们的是喜笑颜开的泰德和丰盛的庆祝宴席,想要帮忙的蕾奈被安多米达以“她是这次最大的功臣”为由坚决地按回了座位上,欢快地跑前跑后的唐克斯忙没帮上多少,倒是平添了不少新麻烦,多亏莱姆斯及时帮忙补救。

    作为主角的西里斯几乎是有点兴奋过头了,唐克斯的搞怪易容,泰德的蹩脚笑话和莱姆斯偶尔的冷幽默轻易地就能让他开怀大笑,他在安多米达朝家人微露嗔怪时出言打趣,笑嘻嘻地和泰德一起拿唐克斯小时候的傻事开涮,恼得唐克斯头顶冒着烟直跳脚——

    他还向蕾奈问起了哈利,神情急切而小心翼翼,蕾奈觉得他简直是恨不得立马就飞奔到自己的教子面前——这让她不由得会心微笑。

    ——就像她曾经告诉过哈利的那样,一切总会变好的。

    欢庆热闹之后,几天来一直心神操劳的唐克斯一家和莱姆斯各自午休小憩,下午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忙碌。蕾奈一直心心念念着事情尘埃落定后把一切向叔婶坦白,便借了纸笔给家里写信;而西里斯由于情绪高涨还没过劲儿,不打算休息,径自拿了今天还没来得及看的《预言家日报》,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歪——他总算不用再翻垃圾桶找报纸了。

    眼下起居室就剩了他们两人,蕾奈全神贯注在写信上,而西里斯慢腾腾地阅读着报纸,不过片刻间喧闹重归于静谧,只有羽毛笔的书写声,报纸的摩擦声和炉火轻微的噼啪声响。安逸宁静的气氛,以及身下久违的舒适柔软的沙发让他渐渐开始有点昏昏欲睡,西里斯最终放弃了从鸡零狗碎的新闻里琢磨有用信息,目光越过报纸,漫不经心地朝屋里扫了一圈。

    就是这完全偶然间的一抬眼,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分了神。

    窗边少女的轮廓浸在冬日午后温淡的暖阳里,溶出一片柔软的浅金色微光。他看到她蹙眉沉吟的侧脸,还有发间明黄的小花。尘埃浮动,日影斜长,悄悄在本就温馨的室内流淌,将视线所及的一切晕染上恬静安详的色调。

    这样安稳平和的暖意,对西里斯·布莱克而言,曾经那样熟悉,却又如此陌生遥远,阔别经年。

    就在一周前,他还以为这样的光景永远不会和自己有半点关联,更不用说他眼里渺茫无迹,再不会光临的未来。而现在,一切重归光明,新的希望已经萌芽,人生道路的前方有人在等他重新并肩,有人在等他携手同行。

    这一切又是谁的功劳?

    注意到他的视线,蕾奈投去略显疑惑的一瞥,眼神短暂相接,西里斯从片刻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偏开了目光。倒是蕾奈不明所以地又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这事她很早就考虑过,但之前的场合里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现在……或许是时候了。

    “布莱克先生。”她下定了决心,当机立断放下笔,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西里斯的面前,可对上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她一时又窘迫得难以启齿,“我……”

    黑发的男人带着询问的神情等着她的下文,蕾奈攥了一把衣角一咬牙,朝他深深地、郑重其事地低下了头。

    “布莱克先生……之前误会了你,我非常抱歉。”

    “……啊?”

    西里斯发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继而感到啼笑皆非。

    “……这是什么话,有什么好道歉的!要不是你,我现在能好好地在这里吗?”

    “但是,那时候我不仅不分青红皂白攻击你,还管你叫——”蕾奈的声音越说越低,想起当时那副场景,尴尬得脸颊都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那不是你的错。”西里斯瞧着她这副老实认错的模样觉得有趣,忍不住起了几分逗一逗这个认真小丫头的心思,“何况你又没真的得手,反而是我——”

    “那是碰巧多亏了我的魔杖,万一——”她每每回想到这里,都会觉得后怕,如果她就这么害死了无辜者——

    “——反而是我赢了,还害得你哭鼻子呢。”西里斯好整以暇地补完了全句。

    蕾奈呆了一呆,一下子瞪圆了眼睛,脸顿时彻底涨得通红。

    “……没有!我才没哭!”

    “哭了。”

    “没有!”

    果然这人性格超级差劲,就不该忘记天文塔顶的教训。蕾奈抱着胳膊对西里斯怒目而视,把满腔歉意乒乒乓乓一股脑塞回肚子里。而对方深灰色的眼睛里盛着笑意,满不在乎地回应她恼怒的眼刀。

    ——一模一样,这副倔劲儿和当时满怀不甘瞪着他的神气一模一样。当时她应该以为自己会被杀了吧?明明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儿了,却还死犟强忍着不肯低头。

    “我看到了,就是哭了。”

    “绝对没有!少瞧不起人了!”

    若她是某种毛茸茸的动物,此刻一定是浑身的毛儿都竖了起来。

    “没有瞧不起你。”黑发的男人低沉地笑了,稍稍坐直了身子,神情坦然,“恰恰相反,我觉得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女巫。”

    蕾奈没想到他突然间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忘记了刚才的羞恼愣在原地。等她把这个评价在脑海中倒带回放了两遍后,脸颊上的绯红越发深了起来,嘴张开又闭上,局促不安地避开了他专注的目光。类似的赞誉她不是没有得到过,邓布利多教授,麦格教授,莱姆斯,安多米达,她从他们那里听过很多遍褒奖的词语,也为自己的学院赢得了相当可观的加分,但是……

    “明明很怕却不肯示弱,明明恐高却要飞来救人,明明只去解决仇人就好却要为了我这个逃犯独自对阵魔法部长、傲罗——哦,还有摄魂怪。我可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能疯的丫头。”他慢悠悠地说着,灰色的眼睛里闪着赞赏的光,“你看,我活着,灵魂完整,重获自由,轮到彼得那混账和摄魂怪共度终生,这些都多亏你这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力挽狂澜。”

    消瘦的男人靠回沙发里,单手支颐轻松地一笑,“——这不是很厉害吗?”

    女孩没吭声,她目光闪烁不定地瞟着茶几上的茶壶和桌布上的流苏,就是不看他。壁炉的火焰欢快地跳跃,窗外传来知更鸟的啁啾。

    “这是之前我从未奢望得到的,我曾一心只想杀了彼得那个叛徒。”

    “哈利还在等着你呢。”她轻声说,没有掩饰语气里的一丝责备。

    西里斯凝视着她,话锋陡然一转,“——话说回来,我都还没问过你,你知道了真相,为什么没先去找彼得,而是去救我?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想亲手杀了他的。”

    他还记得将魔杖指向自己胸口时,女孩脸上憎恨入骨,决绝冷酷的神情。

    “……我不是为了他而行动的,那天不是。”蕾奈回答的声音不大,她还是低着头,脸颊依然发热。“不是……并不是为了复仇。”

    “那是为什么?”他立刻追问。

    她飞快地瞥了西里斯一眼,慢慢攒起勇气,抬起头与他对视。

    “审问佩迪鲁时,他最后哀叹着问你,‘和有史以来最邪恶的魔头斗争有什么好处’……那时候你的回答是什么,布莱克先生?”

    片刻的沉默里,西里斯的脸上渐渐浮现了一丝恍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