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101章 番外零一&黑色玫瑰

    姜亦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带着记忆回到了水深火热的高一。

    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最青春洋溢的年纪,情绪与喜恶全都毫不遮掩的挂在面孔上,以此为空白的画布上填充各式各样的颜色与线条,能在成年之前交出一副令人满意的作品。

    她以为大家不会再跟初中一样幼稚。

    不会再因为她爸是杀人犯而对她指指点点,往她书桌里塞刀子,凳子上倒红墨水……

    还是一样。

    什么都不会改变。

    南江五中是个国际学校,一个高中的占地面积就堪比一所大专院校,初中部和高中部间隔两栋楼,内配游泳馆、健身房、台球厅、三个食堂和三十二种语言的外教,上到多元化理论下到英伦风校服,无一不比标国际教育。

    但又不是有钱就能上,必须成绩足够好,姜亦沾了伍姐的光,她弟弟是这里的老师,一系列申请办下来每年交的学费和一中三中差不多。

    六年便在这儿落了脚。

    高中大摸排,按成绩重新分班。

    她和岑漾在理科实验一班,郜浩然在文科实验二班,席南洲跟她们一个班。

    徐宁意在楼上高二,张曼雨在高三。

    她的高中生活,就带着一成不变的校园冷暴力、白馒头、岑漾找的麻烦和郜浩然开始了。

    开学两个多月,她仍然在经历包括但不限于往她桌里扔死了的老鼠、坏掉的水果、甚至笔袋里都能藏下蟑螂。

    恶心又膈应。

    “嗬,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公主么,稀客啊,”郜浩然不知道倏然间从哪儿冒出来的,胳膊习惯性的虚揽上她瘦的只剩下骨头的肩膀,将她往三食堂的方向带,“走呗,跟哥打两把台球去。”

    他贴着头皮的毛寸仍残存水珠,顺着眉尾眼角于侧脸划出弧度,脖子上挂着潮湿的毛巾。

    估计刚游完泳。

    “热,”姜亦快走两步,令他毫无防备的手臂跌落于空气,反手将制服外套搭在肩上,口中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泡泡糖,缓解烦躁激出的烟瘾,“打钱就去,赢一局一百,外加一瓶雪碧。”

    “走,正好今天有的是冤大头给你赢。”

    他一闪遗憾而过的眼中漫上贼兮兮的笑。

    踏过傍晚灿金的落日余晖,摩挲成片的火红枫叶,余蝉仍旧‘嗡嗡’鸣,一缕阳光映照在她别着班牌的白衬衣上。

    理科实验一班,姜亦。

    姜亦随手从发绳处顺了把高高束起的黑卷马尾,熟门熟路的跟郜浩然走进三食堂3楼的台球厅。

    月球纹理配宇航员样式的墙壁抹面,头顶是缀满斑斓银河的半球荧幕,实时变换的立体天幕效果仿佛令人置身于银河系中,像个天文馆,却是个台球厅。

    价格不菲的地方已然人满为患,桌台周边的软皮沙发上坐满了各色各样的男男女女,抽烟的、调笑的、嘴对嘴亲被一帮人起哄的,早已屡见不鲜。

    郜浩然带她径直走向里面靠星球变更落地墙幕、位置最好的台。

    那里坐了十几个男人。

    暗灯昏光中,九星连线时,姜亦一眼就注意到到被男人们簇拥在沙发正中央,带着棒球帽、叼着棒棒糖的叶延坷。

    原来只是初二的他气场就已经足够强,周身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懒扑面而来,无论走到哪儿都是话题和人群的中心。

    他如漆如墨的眼眸在看见她的一刹那,闪过光亮,又迅速被棒球帽沿压下。

    其余的男人则是盯着她又白又细直的腿、眼风似有若无的扫过她翘挺的胸脯和风情万种的妖艳脸。

    眼里的惊艳挡都挡不住。

    姜亦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将单肩背着的书包扔在桌上,听郜浩然招揽那帮男人跟她单挑,一把一千。

    还真有人答应。

    在坐的除了叶延坷剩下的男人都应了,摩拳擦掌的,就为了能跟她打一把过劲儿。

    不怪郜浩然说他们是冤大头。

    将卡其色的制服外套围系在腰间,遮住只堪堪到大腿中央的同色系百褶裙,避免塌腰架杆时走光。

    姜亦速战速决完七把,看着一踏红票子心情都舒畅。

    毕竟在泡泡糖卖一块钱五个、雪碧零售价两块五、平均工资只有3千多的年代,七千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了。

    足够顶她累死累活拍摄两周。

    姜亦边揉转手腕边等下一个人。

    却没料到叶延坷忽然起身。

    身侧谈笑打趣、左转右动的男人们齐齐静止,目光全部投向猝不及防站起身来的叶延坷,听他衔着棒棒糖漫不经心的问,“来一场?你输给我一千,我输给你一万。”

    他是真的很高。

    初二,14岁,身高就有将近一米八。

    插兜儿往她面前一站,极具侵略性和压迫性的暗影兜头罩住她,气势很足。

    “好家伙,你看看你们都菜成什么垃圾样了,叶少爷都看不下去了。”刚下场的一个男人边嚼槟榔边揶揄,“不如这么着吧,如果叶少爷输了,你们几个剩下没打的也把钱给姜花,他都打不过的人你们肯定打不过,怎么样?”

    那几个人纷纷附和。

    姜亦轻伸舌尖舔了舔唇,娇俏的跟他讨价还价,“再加一瓶易拉罐装的雪碧。”

    叶延坷闷笑,浑腔痞调的应,“能赢给你搬一箱都行。”

    他捞三角架摆球。

    旁侧男人们的窃窃私语‘草,我眼花了?叶少爷主动摆球?’、‘你不应该更惊讶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女生搭话吗?’、‘还瘠薄不是因为你们菜,他给你们找场子去了’此起彼伏的传入她耳中。

    不是给他们找场子,她知道。

    他是亲眼目睹她的拮据,用这种宁愿让自己背上‘不行’的称号,却不会冒犯她自尊心的方式来给她送钱的。

    姜亦承他的好意。

    出杆碰球,两花一实落袋,一杆清到只剩一个花球和一个黑球时失了手。

    眼睁睁看着叶延坷又痞又拽的俯身击球。

    他的手指修长纤细,干净泛粉的指甲盖整齐贴在指尖,手背的四个指骨异常突起,指骨与指节的连接处形成略凹回去的窝,攀附着冷色的皮肤与青筋。

    几乎没怎么看就出杆,迅速将台面上所有的实球都清掉。

    只剩一花一黑。

    叶延坷的棒球帽遮住了他的眉眼,徒留锋利流畅的冷淡下颚线,优越的骨相里藏着狂野与温柔两种极端,却不相斥,骨节分明的手对准黑球出杆,黑球直击边角落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