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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下一站等你(大结局)

      顾北生没想到他就赌了一回气,就把女朋友赌丢了。
  他的安吉真的离开了。
  他等她打认错电话,等的牵肠挂肚,挠心抓肝的也没等来,实在熬不住打过去,不通。顾北生意识到事情严重时,时间已过了一周。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很想回去看看安吉怎么回事,可是一场接一场的演出不能耽误,顾北生急得坐卧不安,只一夜时间急得牙龈上火吃不下饭。
  情急之下给安然打电话,还不等他问安吉在哪儿,安然便先在电话那端哭起来,说她爸爸妈妈生病住院,说她即辛苦又害怕,因为担心影响他的演出不敢告诉他,话中意思好像是他父母一样。
  他只能听着,不停安慰,也不好再问安吉的事,心里暗暗想着,或许安然忙着照顾舅舅舅妈。
  只是这个大傻子就没想想,连安然这个亲生女儿都有时间接电话,安吉这个外甥女怎么会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呢。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空档回去,才发现自上次他离开,安吉就没回去过,酒店没退房,人不知所踪。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探望安然父母,期望在那里能看见安吉,仍不见人影。
  最奇怪的是安然父亲脑梗住在康复医院,而她母亲则浑身打着石膏住在伤痛外科,安然支支吾吾的说是摔伤,然后便转移话题说她的思念和感动。
  顾北生试着问安吉在哪儿,安然除了说不知道,其他什么也不说,语气中满是怒意。
  顾北生再次去酒店,办好安吉的退房手续,把她留在酒店的行李拿回家,想着冲着那些证件她也要回去。因为要赶去另一个城市演出,临走前一再交待许姐安吉回家了给他联系。
  今天,就在刚刚,贱贱告诉他,安吉回去拿了证件和行李,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来这里找他了?顾北生第一反应是巨大惊喜,可是看到贱贱平时不轻意严肃的表情,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
  “国内国外?”
  “不知道。”
  “去多久?”
  “不知道。”
  “为什么走?”
  “不知道。”
  顾北生压着心中怒意,盯了贱贱好一会,沉着脸说,“你都知道什么,全说出来,不然以后的演出统统取消。”
  贱贱长叹一口气,就算北生不这么说,他也打算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今天看到北生和安然通了快一个小时的电话,他就不踏实,他不放心北生和那个充满心机的女人走的太近。
  于是他把安吉记忆恢复,知道自己身世,以及被安然兄妹算计迫害的事情都讲了出来,这些情况有些是安吉那天喝醉酒告诉他的,有些是他自己查的。
  “你说安然、高越强算计她?”顾北生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怀疑。
  “知道为什么吗?”贱贱不答反问,“一个想得到你,一个想得到她,所以才有了前段时间一个又一个的网络风波。”
  顾北生猛然想起偶然打通的那个神秘电话,声音像极了安然,第二天自己去确认时就出现了被隔离的事情来。
  这么想来自己当时与事实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你被隔离的事也是假的,事后我问过JM市卫生防疫部门,根本没有什么超级病毒,全是子无虚有的假话,安吉大约...也是因为安然的自杀而误会了你们的关系。”
  顾北生愣愣地看着贱贱,记忆中总是温婉恬静、谦和有礼的女孩,怎么也无法和那个心思深沉、手段歹毒的幕后黑手联系起来。
  张健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稍后,张健听到隔壁房间传出顾北生愤怒的声音,“你们是一块长大的姐妹,怎么能这么对待她...她还不够可怜吗...我不听你的解释...不要说你爱我,你的爱,我受不起...以后我不认识你,不要再联系我...”
  接着一声巨大的声响,有东西砸到墙上。
  砸吧。总要让他的情绪得到宣泄,不然倒楣的还是自己。张健抚上眉毛,叹气,拿上外套出门。他得赶紧再去买个新手机,不然下次没东西发泄摔了自己的手机,那就不好玩了。
  离开这个城市前,想到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回来,安吉忍不住绕了回去,只是想远远的再看一眼那房子,不巧遇到秦姨送汤到医院。
  路上秦姨把那天她走后的事告诉了她。
  因为安吉和高燕妮吵架,秦姨把在外散步的安世学叫回来,本意想让他劝劝两人,不想却听到一桩陈年旧事。
  秦姨一看事关家丑,赶紧躲进房间,正后悔自己多事,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响,接着又听到“呼隆隆”的声音,心想不对,赶紧跑到客厅,正看到高燕妮从二楼楼梯上滚下来,头“咚”的碰上旁边的柜子脚。
  安世学则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惊恐的看着楼下躺在地上的身影,身体不停摇晃,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吓傻了的秦姨愣在当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跑过去蹲在双眼紧闭的高燕妮旁边,使劲拍她的脸,大叫着,“醒醒...太太...醒醒...安教授你快来看看啊,太太昏过去了...”
  楼上半天没动静,秦姨慌乱中抬头,刚才还站在楼梯边的安世学不见身影,只一只手软软的垂在楼梯上。
  稍后,120呼啸而来分别拉走了两人,一个从高处跌落,全身多种骨折,一个情绪感动,引起脑部出血。
  安世学手术及时,但仍有半身不遂的后遗症,现已转入康复医院。
  安吉随着秦姨去时,安世学正被护工推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晒太阳。秦姨拿着汤上楼,护工有事也暂时离开,只留下安世学一个坐在轮椅上。
  安吉看着不远处满头白发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曾经她恨这个男人恨到骨子里,恨他始乱终弃,恨他自私自利,恨他眼盲心瞎,错把鱼目当珍珠,冷漠对待亲生女儿...现在,他报应来了,而她不知为何却同样难受。
  一个蓝色小球从轮椅上滚落,那是安世学用于手指康复训练的握力球,他将轮椅往前挪了挪,伸手去捡,腰部弯到最大限度还差一大截。
  忽然一双白色球鞋站在面前,抬头一个女孩清秀的身姿迎着太阳而站,背后强烈的阳光刺得安世学看不清脸,眯着眼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然然...”
  女孩身体明显一僵,伸手将球递到他手中,安世学这才看清安吉的脸。
  他愣住,尴尬地低头。
  时间仿佛静止,小花园晒太阳的其他病人,连同周围的绿树红花都在这一刻定格,唯余一位老人和一个年轻女孩,女孩高高地站着,注视着老人花白的头顶。
  时光倒流到女孩五岁,她刚到那个新家。
  舅舅带她和哥哥、妹妹一块玩,他们抢着一个红色的皮球,球滚到她身边,她刚把它抱起就听到妹妹尖厉的哭声,哥哥过来用力把她推倒,抱着球跑开。
  她委屈的走到舅舅身边,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滴到鞋面上,而舅舅站在旁边看着她,轻声说了声,没事,以后我再给买一个,你一个人玩。
  终究没买,她永远也没拿到那个球。
  两人都没说话,似乎都忆起那曾经的一幕。
  良久,安吉抬头看看天空,低声说道:“我走了,以后再不回来。”说完转身离开。
  “对不起,”走了几步,背后传来安世学颤抖的声音,“我伤害了你妈妈。知道你妈妈去世,我很内疚,半夜醒来常常难以入睡,不去她的坟前,是因为我不敢面对。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对她的愧疚之中,没有她当初的支持和付出,就没有今天的我。但是我太自私,太懦弱,只敢把所有感情藏在心里,不敢坦然面对。”
  安世学哽咽地低语,“她一直在我心里,我一天也没有忘记,我爱的人只有她。”
  “我也对不起你。你刚来时高燕妮不喜欢你,总说要把你送走,安然也排斥你,经常和你吵架,我知道她是和你争宠。为了能够让你留下来,我只好疏远你,克制自己抱你,不敢教你学琴,只好偷偷拜托王教授,这样你们不会吵架,高燕妮才同意让你留下...”
  “你那么优秀,那么勤奋,在各种钢琴大赛得了第一,我在心里为你骄傲...还记得那台奖品钢琴吗?那是我找到赛式组织方,花钱买了让他们当奖品发给你...”
  “可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忽略了你的委曲,让你的心灵受到伤害。”
  “我只想着把你留在身边,却没好好的爱你、保护你...是我对不起你...”
  ......
  这么多年来,安吉一直背负着巨大的委曲,心里的伤害无法诉说,因为她总认为舅舅疼爱安然,舅妈疼爱高越强,自已是个没人爱的孩子。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也有人默默的关心、爱护着自己,只是这爱瞒住了所有人。
  安吉背对着安世学,平静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心底的郁气随着泪水慢慢蒸发,再次抬腿时脚步已变得轻松。
  “保重。”安吉轻声的说,没有回头。
  蓝天辽阔,白云飘荡,树丛里一只不知名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向高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顾北生在路上慢慢走着,这条乡间小路他有六年没再走过了,还跟以前一样,空气中飘着青草的清香。
  远远的一辆自行车骑来,一个漂亮的男孩飞快的从身边经过,仿佛又看到安吉娴熟骑车的样子,嘴里叼着一块面包,举起手臂高高挥舞。似乎有笑声传进耳中,自己带着她穿行在月色下,两旁是齐人高的麦子,金灿灿的散着麦香。
  顾北生嘴角上扬,眼眸也禁不住温柔了起来。一回到这里,记忆像是长了脚,这些往事都齐齐的跑进他脑中,令他想忘也忘不了。
  跟安吉分开五年,离开这里也有六年了,一切熟悉的就像在昨天。
  他们平常很少吵架,分手时连句道别都没有,安吉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
  用贱贱的话说,那年他走的桃花运,渡的却是桃花劫,一直平顺旺盛的事业受到影响,国内很多演出活动被取消,好在国外演出没受影响,他慢慢从国外一点点经营,没出两年重新回到事业巅峰,现在演出已排到一年后。
  这些年他的演奏水平更加成熟,技艺日臻完美,外界对他的评价更全是溢美之词,可他全然不在乎。他只在乎一个人的欣赏,没有她的关注,再绚丽的舞台也让他孤独,再热烈的掌声也不能填补失落,曾经令他热爱的演出让他麻木,因为他的心遗落在离开她的地方。
  五年来他没要求休息,连一贯黄世仁的贱贱都心疼了,害怕累坏了这只下金蛋的鸡。
  他的失眠更加严重,每天睡不到五小时,这一次是在他演出完晕倒后,贱贱强制取消了所有演出,骗他上了来小镇的飞机后便自动消失。
  但愿...他心存侥幸的想,这些年与失去音讯的安吉唯一的联系,便是自己生日时,邮件里的那一句生日快乐!
  在小镇的街道上静静的走着,顾北生唯一的感觉是孤单寂寞冷,曾经在她身边聒噪的如一只青蛙的安吉,终究离开了他。
  路过裁缝店、制鞋店、水果店、乐器店...乐器店的老板竟然还认得他,并且眼尖的拉住他在店铺前合影,仍然如细杆似的身材上,顶着一张裂到耳后的阔嘴。
  照就照吧,要是能在这里见到安吉,让他做什么都可以,顾北生心里暗暗地想。
  小镇还是那个小镇,大约失眠的缘故,令顾北生心动的恬静让他感伤。迎着午后的阳光,顾北生继续在城内闲逛,没吃午饭的肚子渐渐有些饿了。
  随便拐进一家甜品店,冰镇柜子里摆满了各色奶油甜品,样子新颖,色彩诱人,橙红的南瓜、黑白的企鹅,最终顾北生眼睛落在一对可爱的娃娃上,漂亮的女娃娃和男娃娃头碰头,鼻尖抵着鼻尖,甜甜的笑着,令他非常喜欢。
  “恭喜您先生,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送给你,”店里唯一的店员把甜品送到供顾客歇脚的圆桌前,笑容可掬的说:“由于您是我们这款甜品第一位顾客,可以免费点店中任意一款饮品,奶茶、咖啡都可以,坏消息是您一个人可能吃不完...”
  “没关系,”顾北生坐下,微笑着看着这对小可爱说:“麻烦给我来杯拿铁,不加糖。”
  “好的,您稍等。”有着一头金发的漂亮店员礼貌地答复,继而冲后厨扬声,“老板,一杯拿铁,不加糖。”
  这店小二的一声让顾北生有些意外,视线从甜品上移开,看了她一眼,转向店内。曾经这家店里有一对恩爱的夫妇一个美丽的店员,只可惜,五年过去他们都已不知所踪...
  后厨里有人端着咖啡出来,余光里一位戴着高高厨师帽,系着黑围裙的女子走到他跟前,轻声说道,“先生,您的咖...”
  看物、看景永远比看人仔细的顾北生因为这半句话,瞥了一眼端咖啡的人,僵住,只觉呼吸停滞,愣了半天方不敢置信地说,“安吉?”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努力从黑暗中幻想她甜美的声音,多少次演出谢幕,他努力在台下的观众中寻找她的身影,一次次的失望已让他不敢再心生奢望,却不想在这样的一个平凡午后惊喜来的措不及防,像晴空里的一个霹雳,不偏不倚砸中了他。
  安吉率先从征愣中醒悟,嫣然一笑,轻声说道,“嗨,好巧。”
  “你...你怎么在这里?唔...你是这里老板?你来这里多久了?你还好吗?你...”顾北生激动的语无伦次,仿佛有一肚子的问题想知道。
  安吉抿唇一笑,“顾先生你这么多问题,回答你我需要好久呢。”
  “没关系,我有时间,我...我请你喝咖啡...可以慢慢说...”简单的几句话,竟让顾北生激动到心如鼓捶,握着甜品的手微微发抖。
  “可惜...”安吉耸了耸肩膀,做了个遗憾的表情,“这里是甜品店,不卖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