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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青芜原本是东洲山下一只小妖,原身是青鸟和知鸟的混血,虽然血脉不纯但是沾了青鸟的关系,修炼也比一般鸟族快了许多。

    她年少失怙,能化为人形后便想去人间瞧瞧,阴差阳错被修道之人所伤。她修为不到火候,逃走之后差点被人捕了去,最后跌落在地被一个小姑娘捡了回去。

    那个小姑娘也是孤儿,一个人生活家境贫困,却没有想着拿它去换了粮食银钱,反而悉心照顾。虽说她因懵懂不知情,在青芜虚弱无力时逼着从不吃虫子的青芜吃了几日小青虫,但是对青芜是真的好。

    后来发现她不吃虫子,又每日去寻果子喂她,在孤身一人的青芜眼里她就像家人一般,她维持着原形和对方生活了半年,根本忘了要回去了。

    若非后来她看着曲琳儿孤身一人被她叔伯欺负,又总被村里的几个嘴碎讨人嫌的大婶编排,几次偷偷出手帮忙暴露了身份,她都没想过以人身去和曲琳儿相处。

    得知青芜是妖后,惊慌失措曲琳儿也只是傻愣愣瞪大了眼,随后就缓了过来,也没有厌恶嫌弃青芜半分。再后来,青芜就以她远房表姐身份陪着曲琳儿,两人相依相伴过的平淡却又幸福。

    这几年捉妖士盛行,曲琳儿怕青芜被捉了去,两人搬离了近城的村子。虽说这个世道孤女过的都很艰辛,但是有了青芜,曲琳儿生活少了很多苦楚。

    青芜并没有奢求太多,人类寿命短暂,只要曲琳儿需要她,她便不回东洲甘山修行,一心守着她,等到她百年后她再继续修行,说不定还能有幸遇到她的来世。

    可是好景不长,一年前曲琳儿突然生起了病,而且一日比一日糟糕,青芜带她看了很多郎中却依旧没有起色,短短半年往日灵秀可人的姑娘就像被暴雨摧残过一样,形如枯槁。

    她虽是妖,可是道行不够,虽然有些呼风唤雨的本事,但是生死一事,她可以做的微乎其微。只能每日用药养着,再用她的妖力吊住曲琳儿的命。

    可是这终究是权宜之计,青芜想了很多办法,甚至冒险入东洲求药,却被识破身份差点死在东洲。

    直到遇到了曾经认识的一个妖,他手中有一颗九转丹,说是可以救曲琳儿。青芜斗不过他,也找不到其他办法可以得到药。

    直到几日前,他突然找到他,说只要青芜帮他做几件事,他便赠她九转丹救曲琳儿,其中一件就是替她去郢州城掳一个阴年阴日阴时出生的孩子。

    青芜说完面色灰败:“我知道我这是为虎作伥,但我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我,她才十八岁呢,还那么年轻,人生才开始。我求你们了,她病了,那人替我给她稳住了病情,但我得抓紧回去,她若是醒了不见我肯定会着急的。你让我回去见她,其他的全听你们处置。”

    她似乎绝望了,看了眼昏睡的孩子说不出来是难过还是轻松,如果救不了她,她也希望好好和她告别,让她安静地离开,不至于一个人离开人世,没有人记挂她,没有人替她难过。

    生病的日子里,她总是说她不怕死,在世上她了无牵挂,也只有青芜会因为她难过,担心。她是个人可以看透生死,青芜这个妖反而做不到,一直在强求。

    “可以,但你告诉我除了掳这个孩子,他还让你做什么?”虽然最近因为修道之人除妖势头强劲,很多妖不得不收敛,但是抢一个孩子却让修为不及他的青芜去本就反常,更别说以一颗九转丹作为代价了。

    青芜沉默了一下,随后才道:“让我去北荒诛妖阵替他寻一个东西。”

    一边的木槿一听眨了眨眼:“诛妖阵?找东西?这是让你去找死吧。”

    青芜低下头没说话,倒是顾溪砚略微一皱眉:“这倒不一定。”

    “小姐,那诛妖阵可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阵法,在人间也是仅有的一处仙人留下来的东西,就她这种修行,进去立刻就被剐了,我都不敢进去。”木槿似乎有些恐惧,摇了摇头打了个寒噤。

    顾溪砚摸了摸她的脑袋,才轻声道:“你如何得知他手里有九转丹,还知道了可以救曲琳儿的?”

    “是他告诉我的。”

    “所以是他主动找你的,那在之前他必然知道一些什么,才选了你。”顾溪砚若有所思,随后想到什么问道:“你是鸟族?”

    “嗯。”

    “可有青鸟一族血脉?”

    青芜一愣:“你怎么知道?”她并没头告诉她们这件事,而且她虽有青鸟血统,但是更像知鸟,其他妖族也没几个能看出来,顾溪砚怎么知道。

    “这就对了。”

    “小姐,你莫要打哑谜,我不明白。”木槿挠了挠头道。

    “上古诛妖大阵创阵神君原身就是青鸟,作为青鸟一族的先祖,诛妖大阵对青鸟一族会有所留情,即使身为妖,若有青鸟血脉,只要对诛妖大阵够了解,也许能够避开,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听了她的话,木槿和青芜都愣了下,木槿更诧异:“小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顾溪砚笑了笑:“不过是多看了些书。先不说了,青芜姑娘带我去看看曲姑娘吧。”

    “木槿,那个母亲找孩子快找疯了,先把孩子还给她吧。”

    木槿有些不赞同:“我不能留小姐一个人。”

    “听话,我等你便是。”木槿听罢这才抱着孩子瞬间离去。

    那个女人看着木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差点没吓昏过去,等到发现一团东西塞进自己怀里,发现是自己的儿子时,这种惊恐全部化作狂喜,随后便是难以抑制的后怕,哭的撕心裂肺。

    “谢谢仙人,谢谢仙人!”这么来无影去无踪,肯定是仙人。木槿很开心,忍不住笑了起来,赶紧跑去找顾溪砚她们了。

    到了这个时候青芜能察觉到顾溪砚的善意,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在她遇到的修道之人中,眼前这个人实在是太特别了。

    遇到妖物即使他们不害人,修道之人都会毫不留情的下手,更何况她已经对人类下手了,她竟然能够心平气和地听她说,而且字里行间似乎有帮她的意思。

    孩子还回去了,顾溪砚和木槿跟着青芜来到了一处位于郢州城外郊的小屋。屋子临山而建,门口围了篱笆收拾的很干净。

    三个人落在门口,青芜有些急切,赶紧推开门进去。曲琳儿此刻就躺在床上,面色透着一股灰白,整个人瘦的颧骨突出,看起来似乎快油尽灯灭了。

    青芜一看到她这样心口便绞着疼,连忙坐过去把曲琳儿扶起来,手中灵力送入了曲琳儿体内。

    顾溪砚听着动静,躺在床上的人呼吸若有若无,已然是只残留一口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断了。

    青芜眼睛发红,低声唤着曲琳儿的名字,许久后怀里人才急喘了一口气,悠悠醒来。青芜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冰冷潮湿,她心里发冷,却依旧维持着柔和的模样温声道:“琳儿,醒了,还有哪里难受吗?”

    曲琳儿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盯着青芜看了一下,又安心放松身体:“你在啊。”她刚刚做梦梦到她走了,她怎么喊她都不理她,径直消失在一片诡异的血雾中

    “我在,我在。”青芜嗓音都有些颤,曲琳儿身体在无意识颤抖,但是因为太虚弱,这份抽搐颤抖也微弱的很。

    曲琳儿眼里只看到了青芜,她精神很差,可是看着青芜时眸子却透着一股光彩,仿佛其实她这个人最后的生机。

    “芜姐姐,你……你不要难过,也,也莫要为我耗费这么多心血,能够再多活这一年……我心满意足。我孤身一人,来去无牵挂……唯独,唯独怕你伤心。”

    “琳儿。”青芜受不了她说这个,红着眼睛喑哑唤了她一声。

    曲琳儿枯瘦的手指费劲地抬了起来,落在青芜眼角又滑下,青芜捉着她的手压在脸侧,曲琳儿指尖在她发红的眼尾摩挲了下。

    “你别难过,我真的过的很开心,因为有芜姐姐你陪着我,你有长久的生命,不要一个人去过啦,找一个朋友一个伴,让他陪着你……陪着你去看这世界,你一个人……”她眼角倏然也红了起来,哽咽道:“你一个人,我会……我会,咳咳……我会很难受。”这漫长的一生如果没有人陪着她,这比死亡更让她难以忍受。

    青芜又急又痛:“琳儿,琳儿。”

    顾溪砚听罢立刻上前,手指去把曲琳儿的脉,随后左手一股白色灵力缓缓从曲琳儿咽喉处汇入,直接往下行走。

    曲琳儿咳得快要喘不过气,却感觉一股温和力量一点点平复她胸口咽喉的疼痒,呼吸也平顺起来,此刻她才意识到顾溪砚两人的存在。

    “芜姐姐,她们是?”她知道这个人在帮她,她觉得青芜已经很美了,可是眼前这个缚着白绫的女子,美得出尘脱俗。

    “是我……我的朋友。”她略微顿了下,说完抬眸看了眼木槿,眼里有些抱歉。

    顾溪砚没反驳,只是握脉的右手同样一股灵力涌了进去,曲琳儿闷哼一声瞬间爆出一股冷汗,顾溪砚立刻收手,对着担忧不以的青芜道:“她不是病了,是被人害了。”

    青芜一愣,下一刻她双眸赫然一紧,强忍着突如其来的暴戾:“你说什么?”

    “不许你凶我家小姐。”木槿有些恼怒,一巴掌快速拍在青芜头上,把她一腔怒火打灭了不少。

    “你们别生气,芜姐姐不是故意的,别打她,别打她。”曲琳儿有些急以为木槿真生气了。

    “木槿,不得胡闹。”木槿抿了下嘴立刻乖了起来,那厢青芜连忙道歉解释,急切问她:“求您告诉我,她如何被人害了,可还能救?”

    “青芜姑娘稍安勿躁,我方才探过曲姑娘体内有一股怪异的气息,类似于你身体里的妖力。她和你接触这么久,身上或多或少沾染了妖的气息,所以你大概没发觉。”说罢,她又将灵力渡进去:“感觉如何?”

    曲琳儿顿了顿,有些诧异道:“好像,好像舒服了些。”只是当顾溪砚撤手时,她又惨白了脸。

    “她是人,有人在她体内注入一股极为霸道的妖力,初始不显,但是人妖殊途,这般下去她的精气神都会被慢慢吞噬,人变得虚弱起来。否则依照凡人的病症一开始你便在救她,不应该恶化成这样,恐怕是你给她的妖力是饮鸩止渴,初时管用到最后却便宜了它,你修为不够还看不出来。”顾溪砚伸手拿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青芜。

    “先给她吃了吧,能够让她舒服些,至于如何救她,得找到那个给她体内注入妖力的人,也便是让你替他做事的。”顾溪砚站起身走出了门外,她脸上神色有些淡漠,和之前温润的样子截然不同。

    木槿跟了她许多年,立刻发现她的异样,小心跟过去:“小姐,你怎么了?好像突然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