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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先生的爱

    雨中,天枢礼阁大门外排站着两队兵。潘仁驰和胡怀礼救援来迟,各领各罚,都乖乖站在院外,谁也不敢踏足行馆。

    院内,二十一人,着黑色长衫,立守在各个角落。

    东院屋里,一个乍看会被认成男人的女人,生面孔,身姿高挑瘦削,一袭黑色袖盘银龙长衫,银边眼镜,白珍珠长颈链,手里拈着烟,正要起火点着。

    “吸烟,去书房。”馥远棠守在南樱的床边,对那女人毫不客气下了禁烟令。

    “你又不讨厌。”女人的声音低沉好似男儿,见馥远棠认真瞪着自己,轻撇起一个无奈的笑,“好,去书房。”

    女人将要离开,又绕到床边扫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南樱,“别说,你这是走了妖屎运吧,长得真像,跟复活了一样。”

    “再多嘴,外面站着。”馥远棠没敢大声呵斥,他怕吵着南樱。

    那女人倒是脸皮硬,临走还不住嘴,“总军,你一直守着,这孩子未必敢醒,倒不如,你去召见一下外面站着那俩,或者,过会儿正清来,你去接见,换我替你守着,一准儿能醒。”

    “你的烟是不想抽了吧。”

    馥远棠终于用利剑一般的眼神打发走了这个多嘴的女人,可转念一想,南樱昏迷了整整三天,身上的伤早处理好了,炸药虽猛,毕竟相隔有段距离,皮外伤再重,也不至于一直昏睡不醒……你一直守着,这孩子未必敢醒……女人的话提醒了馥远棠,南樱,或许早就醒了,却在装睡。

    那岂不是,这几日屋内的言语都被孩子听进去了……长得真像,跟复活了一样……这句尤为扎心,孩子听了,哪里还敢醒过来。

    馥远棠恍然,闭气听去,南樱空荡荡的肚子都在咕咕叫了,大概真是醒了。馥远棠暗恨自己,心道,看来真是老糊涂了,单想着治外伤,却忘了小孩子的心伤。

    想着,馥远棠这便起身前往书房,被一股烟气呛咳了两声,而后对方才的女人说道,“你替我守着,我去食寮做些吃的,把烟吐干净再进卧房。”

    脚步声,开门,关门,馥远棠应该是离开了,书房那边飘来的烟气正浓,那个陌生的女人应该还在吸烟。

    卧房里没人了,终于没人了。

    南樱小心翼翼掀开眼皮,偷偷朝房门处瞧了瞧,叹了口气,这位尽职看护的总军大人可算走了。绷了两天的心弦终于放松了,南樱欠起半个身子,我操,不动还好,一动全身都疼。

    时间不多,南樱赶忙拄着床边爬到能照镜子的地方,探头看向镜中,又长舒了口气,还好,脸上只有些浅表擦伤,护理了三天血痕已淡,这张脸算是保住了。

    南樱正瞧着,镜子反照,一个人影晃进屋来,我操,这人走路没声儿?还是耳朵被炸失灵了?南樱一慌,手上一滑,好悬没摔地上。

    幸好,被那进屋的人接住手,扶了起来。

    ……先生……南樱在心底尴尬地叫着,没敢出声,心想,这老总军不是去做饭了吗?操,又被他骗了!假的,说去食寮做饭又是谎言!

    “醒了。”馥远棠压笑,尽量和缓着问道。

    “嗯。”南樱短而小的应了一声,眼珠儿一翻,身子一软,又虚弱地晕了过去。

    馥远棠再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你再装,老黄牛要下地种田了。”

    我操,南樱被叫魂一般,吓得一挺身坐了起来,伴随后背扯起的疼痛,嘶叫了一声。心疼得馥远棠赶忙凑近些,扶住他。被揽入怀中,南樱能听到馥远棠急急的心跳声,同样,馥远棠也能听到他的。

    两重混响,乱上加乱,大难后醒来的南樱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就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先生,他才装睡到现在。先生的爱里背负着逝去的旧人,这样的爱让南樱忌惮。可本能上他又会在生死关头不顾一切去救先生,这样的舍身忘我连南樱自己都彷徨着,迷失了方向。自己真要卑微地接受这份因旧情而生的新爱吗?

    假装昏迷的两日,他躺在床上,感受着先生为他换药治伤,想着醒来后自己的出路究竟在哪儿。

    他一直绷紧了心弦,馥远棠又何尝不是。关于旧情新爱,这个问题解释不清,关键在于对方肯不肯相信,若信,就不需要解释,若不信,说多少都没用。

    馥远棠好怕南樱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要跟自己分开,或者,第二句,第三句是分开,那也不行。

    南樱在找出路,馥远棠也在找。故此,对这种外伤并不陌生的馥远棠,竟会糊涂到没看出南樱在装睡。若非有人提醒,馥远棠还在继续傻傻地守着,而南樱还在好饿的装着。

    因太怕失去,馥远棠这个生死无惧的非人强盗竟会在南樱面前怂成个哑巴,抱着南樱许久,手上一松一紧交替着慌张,心里准备的许多话竟没一句敢放出口来。

    南樱被他握得紧了,便会闷哼一声,见老人家半晌未言,还是少年勇猛,南樱先开口道,“我的表象还在,本质也不坏,里外都齐全,你,是否还爱。”

    这句烧脑的话听着倒是顺口。馥远棠一时证住,心里反复念了三遍,才想明白,小孩子不敢醒是怕面容毁了,起来先照镜子是要确定表象是否完好,他怕先生唯一看中自己的表象不在,其余就全跟着没了。

    馥远棠想到这里,两行泪被心轮翻搅着顺势而下,他激动地吻在南樱发间,额上,脸上,唇上,喑哑着,颤着气息说,“樱,表象不重要,一开始爱的就是本质,一直都是,从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