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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人聚牡丹亭

    在灯光中,在营地的人都聚了过去,多数人拿了小马扎。随着阿凤和耿松的到来,刀舞的人数似乎有6男6女了。两条狗也在那闲逛,从今早起它俩跑外面减少了,大部分是在沙滩附近晒太阳。

    刚才耿松在的时候,沈念城有点不想去他那个看台了,但现在是他一个人,他还是觉得去那里最合适。

    帽子刚出帐篷时忘戴了,好在绒衣上有个连衣的帽子,待会起风时戴上即可,他这离帐篷大约七十多米,不算远。

    银青玉和阿凤化好了妆,两人是最后向场地集中的人,也很像压轴的大腕故意拉在后头。

    党祝燕在场地中心向大家交待着什么。她是一身刀舞的打扮,与银青玉早上出去时的打扮一样,只是呆会跳舞时,她与其他跳舞的几人都要脱去迷彩的外衣。

    观众除了他,就还剩大师兄夫妇,周庆和蒋老五,李宝莲,黄冬生;小刀和余连生还有李增艳三人,暂时也作为观众就坐。

    党祝燕在那接过阿凤递过去的口红和眉笔等,正在场地那儿化妆,李增艳见状跑上去替她化妆,从望远镜里看她是化了个浓妆,把脸给拉长了。

    镜头离开她,转过来看观众席,但不见了小刀,正在猜时,他见小刀从8点钟方向向他走来,手里拿着两支枪,一支是他用的双管猎枪,另一支是卡宾枪。以前他以为余连生带进来的是支普通的步兵型号,没想到是一支钢制折叠托的伞兵型。

    小刀把卡宾枪递给沈念城,沈念城接过来,才发现枪托的右面,还有一个弹匣的帆布袋,里面也有个弹匣。

    小刀说:“上回那个事还没结束,不能麻痹。”

    沈念城猛地想起那枪声和滚石的事,才发觉这段是疏忽了,不由得夸奖了小刀一气。

    小刀有点不好意思,“安全比跳舞重要,那个人如果在我们这点开枪,我们场地上的人,难得跑脱,灯也没有总开关,就太暴露了。”

    沈念城问:“你们侦察连还学这些?”

    小刀说:“我抽去军区,学过一个月的要地要人的保护。”

    他把这次买进来的黑色强光手电,给了沈念城一把,这是支充电的硬铝外壳的,小刀说:“头子上这三个尖角可以砸!尾部那尖角单破玻璃。”

    沈念城接过来放腿包里,小刀指着腰上的皮质子弹腰袋说:“老余叔的装备太齐全了,这个三十发的腰袋,是他送我的,今晚我把弹都装满了,上面还有个防雨盖。

    你两个弹匣我只装了二十发子弹,那个人来,我们两个人能对付他了,他也只是枪凶一些。”

    沈念城说:“除了你,我们一个人都没想起!”

    小刀说:“大师兄也想起的,子弹是吃饭后我给老余叔要的,他说总的才有一百发卡宾弹,要省着点用。”

    沈念城想,这帮人真不错。

    小刀说:“我选了5个警戒点,现在这个是一个,你那个吊床上方的树丫上是第二个,我们帐篷顶上,最后那个淋浴器是第三个,发电机那个坑旁的石头上是第四个,阿凤这个淋浴器顶最高,是第五个,淋浴器处的,都不是正正在淋浴器处。你就在这看着,我就在这几个点轮着潜伏哨。”

    小刀走后,沈念城又想起了那个滚石,如果真有一头熊把那石头当成玩具,从那里滚过来确有可能,但左维信说的是一双硬底鞋,跟1447下面那个鞋印特征类似,这就有点让人联想了。

    下面场地有人鼓掌,原来是大家要余连生和李增艳跳舞开场,李增艳倒是坦然,是余连生有点扭捏,她正过来拉余连生!

    余连生的长相,跳外国风格的舞正好,但是开这个头,如果没有李增艳,则是很难的。

    这时阿凤手抵住余连生的腰,用力把他推向舞场,大家的掌声也越发热烈,他只好和李增艳做了个拉丁舞风格的亮相,他也因亮相,瞬间悟出了叫座的要点,即是昂首挺胸地端着架子,做李增艳围绕的中心即可。

    这一下,场面就活起来了,他壮实魁梧的身体马上起了锚的作用,李增艳像浪中的花舟起伏,像蝴蝶似地翻飞,又赢得一阵一阵的喝彩!

    余连生是个嗨得起来的外向性格,于是所有美的灵感,让他和着节拍,把李增艳轻松地托了起来,而后把她半抱在腰间,李增艳顺势做了个扬腿的撩手亮相,与音乐嘎然中止。

    党祝燕冲上去与李增艳和余连生握手,然后她用话筒说:“李姐是资深的演员,表现惊艳!余叔的乐感修养出乎意料,让人不敢相信以前没跳过舞!”

    余连生凑近话筒说:“真的没跳过,是蒙出来的!”大伙都笑了,继而鼓掌,李增艳说:“他的头一次,被我拥有了!”

    大家又轰地笑了,然后是余连生拥抱李增艳,俩人的身体在一起对比很有意思,余连生粗壮高大的身体是大树和巨石的感觉,而李增艳,则像一株修竹或纤长的藤蔓,虽不同类,但让人感觉应是在一起的。

    党祝燕说:“余叔有了这第一次,以后我和艳姐,就好开发他的舞蹈潜能了。”

    于是大师兄说:“余师再来一个!”

    余连生说:“不来了,要保护我的积极性呢,就要让我慢慢成长。”

    “我替他给太伙献艺吧!”李增艳说:“我打扮一下,就来唱《牡丹亭》。”

    党祝燕和银青玉,在她的指挥下帮她打扮。

    她从包里拿了条长长的黑纱巾,是那种现在巳不多见的皱皮网纹的,她把头发披散,叫阿凤把它梳整齐,然后叫银青玉和阿凤,把黑纱从发尖包了中间的头发,把纱巾提到后脑,而后把长发和纱巾拧成一股粗绳似的,再提高到后脑上扎成一个直立的发髻,在两鬓各插了一串黄花,看上去像凤凰的翅膀掠风。

    最后从包里拿了一块黑蓝花色的大方丝巾,裹在腰以下,像一条后开衩的长裙,站起来,两手撩起作了一个兰花的指势,笑着说:“看我粉墨登场!”

    场地上下除了她,其余的人都鼓起掌叫起好来,沈念城在石头上,也放下望远镜鼓掌,然后又拿望远镜望。

    李增艳沉浸在她的意境里,这江水和夜色,与被灯光褪色的星月,一起穿越千年,托出一个赏景清唱的丽人:

    梦回莺转,

    乱煞年光遍,

    人一立小庭深院。

    注尽沉烟,

    抛残绣线,

    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这曲尾音刚落,耿松和大师兄带头喊好,像戏里和电影里捧角的票友。李增艳伫立稍歇,慢慢地用眼神、笑容和手势,把她过渡到下一曲的情境里:

    嫋晴丝吹来闲庭院,

    摇漾春如线。

    停半晌整花钿,

    没揣菱花偷人半面,

    迤逗的彩云偏。

    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唱完,她躬身行礼,于是掌声一片,观众说再来一个,阿凤捧了一盒温在热水里的水牛奶,插了吸管,捧在嘴边喂她。

    李增艳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然后愁眉紧锁,满目的幽怨,一声叹息:

    没乱里春情难遣,

    蓦地里怀人幽怨。

    则为俺生小婵娟,

    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

    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

    俺的睡情谁见?

    则索因循腼腆。

    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

    迁延,这衷怀那处言?

    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沈念城在望远镜里,看着这楚楚动人的神情和脸,心里有十二万分的感叹。

    这个女人的戏曲,不管是京剧还昆曲,还是余连生心仪的原调元曲,对他们不仅是一个传统戏曲的启蒙,而是让人感觉,她在向倾听者,讲述她的往事和胸襟,她是不是最好的艺人他不知道,但到太平来开这么一个隐藏陪笑的饭馆,的确是委屈了。

    如果这山野的舞台是她的现实世界,立世的手段只能是唱曲的话,她毫无疑问地是一位无对手的女王。

    但现实不是,她卖的是饭食,可她的圆通却是一种靠柔笑遮掩的无奈。如果她能任性放肆,她的丽质和戏艺裹就的美艳,的确是能让男人逢她必降的,女人的活色生香,单是天生的丽质是不够的,要有日复一日的领悟和苦练。

    只见她徐徐地转了一圈,将头上的高髻解散,黑发顿时绕颈如波地抖动,人的腰臀扭转,在柳梦海的挑逗和带领下,有点像阿凤头几天的旁若无人和肆无忌惮:

    则为你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

    是答儿闲寻遍,

    在幽闺自怜。

    转过这芍药栏前,

    紧靠著湖山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