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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第94章 住院

    “爷有高血压,很可能是突发脑梗,你去打120。”

    应许表现得异常冷静,第一时间确认了爷的生命体征后,半跪在爷身侧,把爷调整成平躺的姿势。

    白知景六神无主地站在门边,嘴唇煞白:“爷......爷他......”

    “景儿,别慌,”应许回头定定地看着白知景,语速极快地发出清晰且理智的指令,“打120,报清位置,告诉医生呼吸脉搏都在,要快。”

    应许一个眼神让白知景迅速从手足无措的状态里平静下来,他咬着牙点了一下头,飞快地掏出手机。

    “这里是西城区老姜胡同26号院,有老人突发脑梗昏倒了......”

    白知景怕影响应许做应急抢救,在客厅打完急救电话后回到房间,看见应许把一只手放在爷的额头上,手掌用力下压;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抵着爷的下巴往上举。

    “食道没有呕吐物堵塞,让气道充分打开。”

    应许头也不抬,甚至还向白知景解释了一遍原理。

    他表现得非常专业且娴熟,即便躺在地上的是他的血亲,他也能够临危不乱。

    白知景愣愣地看着如此镇定的应许,一时间有些恍惚,他隐约记得爷瘫痪那一年,应许还不是现在这样的,应许也会着急,也会慌张,也会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才短短六年时间,应许就已经这么沉稳了。

    胡同里人人都夸应许,夸应许二十出头就已经是一家之主了,夸应许有担当有责任感,白知景在门边看着这个人人夸赞的应许,喉头却泛起些微的苦意。

    他第一次从应许身上如此真切地察觉到,被迫成长究竟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不过是六年,不过是两千个日夜,应许的骨骼被打碎、筋络被重塑,应许应该很疼吧?

    直到爷被推进了急救室,应许终于长吁一口气,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把脸深深地埋进手掌里。

    他连围裙都还来不及摘,白知景看见他额角根根突起的青筋,还有他微微发颤的指尖,默默蹲在应许身前,揉了揉应许手腕。

    好在这次突发事故没有危及到爷的生命,白知景总算松了一口气。

    应许父亲刚去世那几年,爷四处干苦力活,身心俱疲、积劳成疾,加上这几年瘫痪在床,身体俨然成了一副空架子,全靠昂贵的药物支撑。

    爷带着呼吸机,还没有醒过来。白知景拉开病房窗帘,外边有棵树,一片阴影洒进房间,白知景回头冲应许乐:“你看这树,歪脖子嘿!”

    应许给爷掖好被角:“是挺歪的。”

    白知景走到应许身边,搓了搓他冰凉的手掌:“爷没事,应许,没事的。”

    “嗯,”应许抿了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白知景,笑着说,“景儿,没事的。”

    白知景看了看病床上呼吸平稳的爷,又看着应许的眼睛,想从他毫无波澜的眼神里分辨出应许此刻是什么心情。

    但应许表现得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你先回去,下午还要上课,我在这里就行,英姿一会儿也会过来,别担心。”

    “应许......”

    白知景吸了吸鼻子,应许总是想要一个人去面对所有事情,应许总是这样讨厌,应许总让他心疼,应许真坏。

    “我刚才在想,”白知景扭头看着窗外那棵滑稽的歪脖子树,声音闷闷的,“我在想如果我有时光机,我就把你变成小应许,做大人太累了,我们都不要做大人好不好,你是小孩子,我也是小孩子,爷也还年轻,不会生病的......”

    应许喉头一哽,他长久以来堆积的勇气、镇静和稳重,终于在白知景这番幼稚的话语面前土崩瓦解。

    “应小许,小应许,虽然你总说我是孩子,”白知景攥着拳头,直直地站着,像一棵挺拔的小树苗,“但我也可以照顾你和爷。”

    应许重重闭了闭眼,抬手紧抱住了白知景,把脸深深埋进白知景的腰间。

    白知景一愣,接着松开攥成拳的十指,学着他受伤时应许哄他的样子,轻轻抚摸着应许的后脑:“没事了没事了,应许不怕,没事啊......”

    “是我不好,”应许用尽了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碎的不成调的音节,“我早该发现的......”

    脑梗绝不是毫无预兆,近段时间爷的精神很不好,半小时的新闻都看不完就昏昏欲睡;夜晚他常听见爷在屋里压抑疼痛时低喘的声音......但他实在是太累了,每当白知景不在身边的时间,他甚至连呼吸都觉得疲惫。

    从夜市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应许会检查一遍药盒,看爷今天吃的药对不对,接着把第二天要熬的粥泡进水里,再洗干净爷换下来的脏衣服脏裤子......每个夜晚他都在机械性地重复这一系列工作,然后闭上眼,强迫自己在天亮前睡三四个小时。

    爷知道他辛苦,不会说自己哪里疼了哪里不舒服了,应许就也假装自己没发现,他总是想要快点赚钱赚更多的钱,每周给爷买药,给爷买更好的药就没问题了。

    就是在他一天天的逃避下,爷出问题了。

    “没事没事,没事啊,”白知景胸膛里好像有个小钻头,一个劲儿往他心里钻,钻得他一阵阵的刺痛,“应许,我在呢,没事啊......”

    应许收紧手臂,像落水的人抱住一根救命的浮木。

    -

    大约半个多小时,应英姿赶到了医院,她双眼通红,瘪了瘪嘴唇,趴在床边哭出了声:“爷......哥,爷怎么样了啊?没事吧?医生说什么时候能醒啊?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