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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七章罪孽

    许多人对铁轨情有独钟,它带有历史独特的味道,却是现代化必不可缺的起始点,一点一线,它交织在一座城市里,与人们密不可分。如果说车站是许多悲欢离合的发生地,那么与人们生活更近的平交道口,反而总是一段故事的结束。

    电影里不是有很多lastscene发生在铁路和行人道的交口吗?

    你会觉得奇怪,它明明过于突兀的横插在人们生活的楼宇之间,却被人如此习以为常。就因为这样,栏杆一起一落,男女主人公才错开。

    就在电车过去,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们还没来得及如野火蔓延的关系,戛然而止。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所以,此时此刻,四人站在交口两边,各自停顿,中间只隔了两道杠,冷凝又焦灼的空气仿佛静止。这样的偶遇真能被称之为巧合吗?

    怜南看着对面与木兔交谈之人,嘴角微微扯动,无人知晓这一刻她心里的动摇。若不是被刚落下的栏杆挡住脚步,那人就直接过来了……

    这倒是很巧,仿佛冥冥中她还是被庇佑着。

    陡然间,原本就有点迷信的怜南对巧不巧什么的玄乎命题有了一大堆感悟,嗯,因为对面之人似曾相识吗?

    不,她认出来了。

    乍一见就。

    轻易,快速得让人惊讶,比认光太郎酱还快,这不就显得她很渣嘛?果然恨比爱更深刻(不是)。

    然而有的故人重遇是惊喜,有的只是让她避之不及的噩梦。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这些天以来一直按捺住的心绪不宁,好像一下子都有了解答,怜南却荒唐的感觉自己好像被某些看不见的东西勒住咽喉。

    那人终于装模作样够了,扭过头来。

    “怜——南?是你吗。”看把这又疑惑又惊喜的口吻给装得,三个字,不走心。

    按停的时空又开始轮转,她大脑的零件像老旧机器不堪负荷一样发出嗡嗡的声音。

    穿着黑色长款风衣的黑发记者风尘仆仆的出现,一看就知他还是孑然一身,不,或许他把终日挂在身上形影不离的相机当成老婆,把工作当成过日子。

    怜南猜得没错,事实上记者确实才出差完,刚回到东京,前头他用了三夜紧盯一个目标,忙得觉也不睡还满下巴胡渣才飞快完成工作跑回来,但这不妨碍他对着女孩笑得一口白牙齐刷刷露出!仿佛重遇旧友是一样让他真的非常快乐的事情!

    反显得因为回忆起某些令人不太开心的片段,而笑不起来的她小鸡肚肠。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放松,更不敢小看此人,只因过往的记忆无一不告诉她此人的作风。

    ……他不做绝,却让人看见末路。

    三天里被追到裤子都掉最后付了一大笔封口费的某洗黑钱公司老总在远处猛的点头,举双手赞同!

    总之虽然女孩脸上稳得一批,实际心里早已被吓成惊弓之鸟,陷入短暂的失语状态,现在是草木皆兵。

    “……”

    但没人答理,记者先生也不尴尬,因为无需她的确认。

    混迹社会几十年的他曾经也是个愣头青,冷场的话会捉急到想要吐的程度,然而真正工作之后发现某些认真和执着说出来简直惹人笑话。打工仔嘛,厚脸皮是基本功,有时候在老板面前当当笑话算什么,让他陪笑也可以!

    早就练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记者哈哈一笑,自导自演的肯定。

    “好久不见!怎么一脸呆样看着我?……啊!难道怜南忘记我是谁了吗,哎哟,真让人伤心,小孩子有时候真的好薄情冷淡的说,大叔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

    “毕竟,怜南一点也没变嘛。”

    话音一变。

    他突然语气悠长,未尽的语意藏在打量的眼神之中。眼睛很快扫过怜南身边的及川,然后毫不避讳地转悠在她全身,让她被每一寸宛若被审视著的皮肤,都没出息的僵硬起来……

    他好恶心,如果这时候天上的鸟儿经过给他头顶来(哔——)就好了。

    这个阴暗又恶毒的想法一出,生性热爱和平的怜南给自己吓到一怔……她很少会如此的厌恶一个人。

    但大概无论谁,世上的俗人少有逃过自己真实想法的,面对讨厌的对象,不多不少都会有在心里冲动诅咒他平地上踩蕉皮,中奖“再来一根”却肚子疼不能吃的小怨恨的瞬间吧。事实上她也是人类,当然就会有人类特有的,像嫉妒和憎恨的这种既丑陋又负面的情绪……

    所以真可悲呀……比起他,她更讨厌自己此刻面目可憎的脸孔,讨厌自己这么难看,这么没出息……

    怜南只能努力保持最基本的微笑,最多礼貌性地道一声:“好久不见……藤吉记者。”

    记者却忽然收敛起笑容,因为她的应声,他的眼神倏地失去刚才富有攻击性的光泽,变得兴趣缺缺。她的确听到一声嘲讽十足的叹气。“真乖呀。”

    “……”

    你倒是很皮很欠揍。

    “喂——大叔你自我意识过剩了哦,让人很恶心诶!”

    显然这道声音也这么觉得。

    ——哎哎哎,不要说没有,事实上大街上就是总有这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的油腻中年普信男,明明自己就是一个老瘪三,评价人起来却充满自信。呵呵,通常来说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滚,但没办法,及川这种一向站在帅哥金字塔顶端的人怎么可能懂这种怪大叔?

    及川只是眯了眯眼睛,索性挡在怜南身前,语气夹了些独属于少年人的嚣张以及不走心的表面礼貌:“虽然我们知道不是……但像您这个年纪的,在大街上和可爱jk随便发言可是会被看作变态的哦。”

    藤吉一愣……

    然后他只是哑言失笑,神情越发古怪,被人身攻击了也无所谓,只是好奇的看着怜南。

    “是男朋友吗?或者又是一个自告奋勇的小骑士?看样子怜南你日子混的不错啊,真让人羡慕。”

    对,这孩子身边总有心甘情愿为她出头挡风挡雨的人。

    “所以才说——”藤吉说,这次语气无比确认地道:“怜南你一点都没变呀。”

    “只要做一个乖孩子,就会有人喜欢你,肯为你付出这点。”

    “可是呀,我真心有一个疑问,”藤吉直接无视及川,眼睛眨了眨,语带双关的对怜南问道:“怜南,你就会让人挡在你面前吗?”

    ——不会痛苦吗?不会后悔吗?不会羞愧吗?

    就像一把伞两个人撑一样,其中一人被让多一点空间,另一人就会被淋雨,还淋得心甘情愿,真是傻透。

    这真是迄今为止他最想知道的事了,或许他没有被人用真心对待过,才实在理解不了所谓真心,他觉得这是个骗人的东西,退一步说,就算世上真有,他自然想要撕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完美……

    管它会不会戳到别人的痛。

    及川皱眉,侧身跟怜南道:“不要听他胡说。”却见女孩低下头不语。

    他一愣,立刻抓着她的手,才发现大夏天之下她的手心居然像落在冰窟里一样冰冷!

    怜南脸色苍白的避开及川的视线,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最后她又一次被这个问题问住。

    【“怜南啊,不听话不行哦。你知道吗?像她这样的学者现在每天做着清洁工,回来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哄你高兴……这么荒唐的事,全部都是因为你。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好好配合我的问话,否则我就去找奈绪小姐要更多的钱……”】

    【“怜南啊,奈绪小姐被缓刑了,但你知道的。她们一家现在都挺多麻烦上身,事实上,这样的黑点足够她在社会上无法立足,你猜她以后要靠什么维持生活?”】

    【“……怜南啊,你就让她这样挡在你面前吗?”】

    不是的,不是的……她想说不是这样的。

    但事实摆在眼前,就像现在,坏人与她之间就是被及川隔开了,让她不用直面讨厌鬼……

    怜南当然不怪关心她的人,不说她在这么一点空间里得到喘息的余地,他,或者她,做这些事明明只是为了让怜南能快乐这么简单……

    但怜南不可能不愧疚。

    被踩到痛处的她陷入久久的沉默。

    小时候半理解到的现实残酷早就随着年纪增长全部明白,记者被她迁怒何尝不是因为他告诉了她真相。除爱之外,她是背负着罪的。

    这让藤吉呲的一声,一副十分讥讽的样子。

    真是充满既视感,似曾相识的一幕啊……

    “啊——”

    一声惊叫把沉默打破,招来众人视线,原来是木兔终于想起来这家伙是谁!

    “是你!”眼如铜铃的少年把手指指向藤吉,愕然的道:“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堵在校门口恐吓继美酱的坏人!”

    说着,他比人家慢了三拍地,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坏人,“你又想干什么?这次绝对不会让你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