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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

    西陆,帝城,黄昏时分。

    一名年轻的雄性步伐踉跄地进入了一个阴暗的巷子中,他扶着墙壁,艰难地前行,手掌撑过的墙壁处,留下一点浅浅的血印子。

    没过一会,那名雄性又折返了回来,用沾着特殊液体的袖口,仔细将这些血红的印记擦除,确保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后,他才继续步伐蹒跚地往巷子深处走去。

    司锦沿着这七拐八弯的脏水巷子,不分方向地乱钻,身后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步伐声,如同催命一般越来越近。

    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勉强打起精神来,试图在这破巷之中寻找一丝生机。

    最终,司锦倒在了一处老宅子的门口,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很难把整个巷子搜查完毕,找到最合适的落脚点。

    在路过了几处还算有些门面的宅子后,司锦选择了这一个看起来破旧不堪,里边想必家徒四壁的老宅。

    西陆的雄性并不值钱,他很有自知之明,哪怕是长相好些的,也就勉为其难能混口饭吃。

    如果去敲那些不是太差的宅门,恐怕看自己这一副病痨鬼,要死不活的模样,家主大概率会直接一脚将他踹开,免得弄污了门庭。

    活蹦乱跳的俊美雄性,尚且没有什么地位,更何况就剩下一口气的呢?

    司锦喘了口气,爬着到了老宅的门边,他费劲地抬起手来,敲了敲这甚至有点漏风的门。

    几秒后,门并未打开,难道里边没有住户?

    不会这样倒霉罢……

    司锦不甘心地又敲了敲,这次力度重了一点,也是他目前能拿出来的全部力气了。

    也许是因为第二次敲门的动作幅度过大,导致伤口被牵扯到了,司锦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冷不丁地发出了几声闷哼。

    又过了十几秒,那些脚步声几乎是要拐个弯就能到他面前,司锦闭了闭眼,抬起手来,准备把手敲断算了。

    反正也没有其他选项,倒不如留个残疾之身来资敌。

    司锦的手抬起敲下后,却突然敲了个空。

    他略微讶异的抬起头来,入眼的先是一双黑色的长靴,料子很普通,不是什么好皮质,但是上面很干净,没有染上灰尘。

    看起来就像是……一名宅雌的鞋子。

    毕竟雌性总是喜好争抢斗狠,一旦外出归来,他们的身上总是萦绕着血腥味和硝烟味,衣着服饰当然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眼前这位,也许是由于患有疾病,不能外出;或是在外被排挤,所以黯然居家;亦或是单纯的又穷又懒,只能守着老宅勉强度日……

    等等理由,都有可能,但也并不重要。

    司锦继续抬起身子,往上看去,黄昏的余光让他不禁眯了迷双眼,逆光之中,仅能看到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淡漠而冷寂。

    看上去是一名没有什么同情心的雌性呢。

    司锦心里苦笑,但还是努力争取了一下,他虚弱地哀求道,“请问……您家里……还缺雄奴吗?”

    司锦抬手擦了一把脸,露出还能算看的五官,期待地看着这名贫苦雌性,讨好地说道,“别看我现在这幅模样,洗干净了还能用用,不会太倒胃口。”

    擎微微皱眉,看着这名突然敲门,还在门口喊疼的雄性,他的耳力很好,一下子就听见了从巷子口处传来的凌乱脚步声。

    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急匆匆的,并且来的还都是练家子。

    难道是什么地方跑出来的逃奴?

    擎没有掺和其他雌性家里事的兴趣,他确定外边不是有什么怪事发生后,便转身准备关上门,然后落个锁。

    不料那名看起来病恹恹的雄性,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将身体往前窜了大半,就这样卡在门口,不前不后的。

    擎想关门也关不上,除非他把对方一脚踹出去。

    司锦只是见到这名雌性准备关门,处于自保反应,身体先一步有了下意识的举动,等他反应过来后,便知道要糟。

    估计要挨上狠狠一脚了。

    司锦微微弓着腰,尽量护住心口,小腹没办法了,随便对方踹吧。

    当他准备迎接痛苦的时候,突然感到身体一轻,然后整个雄被那名雌性给提溜进了宅子了,身后传来房门合上声和落锁声。

    没过一会,一阵步伐声从老宅前过去,那些追兵似乎在附近徘徊了一阵,而后才散开去四处搜寻。

    司锦被放在了房屋前的走廊上,他定了定神,才发现这里边其实并不小,虽然外表破旧了些,但是相当宽敞,足够一名雌性居家锻炼了。

    只是看起来没什么生气,半响也没见到什么随从,可见对方大概是孤家寡雌一个。

    司锦翻了个身,看着那逐渐黯淡下去的天空,四肢逐渐放松了下来,这次运气不错,暂且躲过一劫。

    当擎拿着一碗糖水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那名雄奴正翻着肚皮,好像已经断气了的模样。

    才救回来,就要死了?

    擎走到那名雄奴的身旁,用脚尖碰了碰对方的腰间,只有这里是没有看见外伤的……

    正在缓解疲惫的司锦蓦地睁开了眼,薄唇紧抿,免得不小心发出沙哑的笑声。

    是谁在动他的痒痒肉!

    擎见这名雄性的身体震动微弹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开后,便把手里的糖水放在对方的身边。

    他冷冷地说道,“暂住一晚,明早离开。”

    司锦还未反应过来,那名雌性就离开回房了,没想到对方仅仅是收留他借宿,并且没有追问其他。

    现在还会有这样缺心眼的雌性吗?

    司锦不相信,他在东陆见过的雌性很多,冠冕堂皇的有,义正言辞的有,胸怀天下的也有。

    但是不管怎么样,雄性在他们的眼中,要么是工具,要么是玩具。

    更何况,这里还不是东陆,而是臭名昭著的西陆,一个雄性的价值甚至比不过普通的工具和玩具的地方。

    司锦从来不做天真的梦,觉得凭借一张血脸和一副残躯,就能成为万雌迷。

    他一边揣摩着这名陌生雌性的想法,一边端着碗,慢慢地喝着里边的糖水。

    嗯,挺甜。

    片刻后,一碗糖水帮司锦补充了不少的体力,他总算是可以从地上爬起来,并且站稳了身体。

    司锦观察了一下老宅内部,而后迈开步伐,往浴房走去。

    等擎在后院晚练完毕,准备简单沐浴一番时,就发现浴房被谁用过了。

    对方没有不经允许地擅自使用浴房内的任何器具,包括泡澡盆和毛巾等,唯一使用的,仅仅是一些在备用桶内的冷水。

    擎静静地看了几秒,而后进入沐浴,没做其他。

    他洗干净身体后,换上了新的睡袍,在路过前院走廊的时候,果不其然,没有再看见那名翻肚皮的雄性。

    想必对方因为害怕,所以躲到了什么阴暗角落里。

    擎没有把雄奴揪出来虐待的爱好,也不介意对方用了那一点点冷水,这要是放在其他雌性的家中,甚至可以被判盗窃罪。

    他呼吸了一下夜间清新的花香,推开屋门,一下就见到一名光溜溜的雄性,正跪在门前,行着奴礼。

    擎:“?!”

    “雌主恕罪。”司锦酝酿着语气,他没有抬起头来,在听见开门声后,便一鼓作气顺畅地说道,“实在抱歉,奴不知道应该在哪里等候侍寝,所以方才见到房门没关,就擅自做主进来跪着了。”

    衣服上面沾着的都是毒药残留,已经被司锦处理掉了,如果不是中了陷阱被下了毒,他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只有用伤痕来铭记。

    外边那批家伙应该会搜查和埋伏一段时间,一旦被赶出这座宅子,迎接他的,将是地狱。

    那名雌性没有出声,司锦其实也没什么伺候雌性的经验,他甚至都没有上过学……

    司锦斟酌了几秒,继续道,“请雌主责罚,奴绝不反抗,但求能留在这宅子里,卑微做奴,任凭处置。”

    司锦想得很开,能给一碗糖水的宅雌,就算被对方打了,也能回忆起这一丝丝甜头,免得会忍不住反击,前功尽弃。

    他现在的身体,可扛不住和雌性互殴,哪怕对方是一名普通弱雌。

    又过了几秒,那名雌性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正当司锦寻思着,是不是他的语言艺术不过关,亦或是伪装成西陆雄奴不合格,导致让对方产生了不必要的怀疑时。

    突然,一件睡袍从天而降,把他给包裹在内。

    擎好不容易在屋内翻出了个新的睡衣,随手盖在了那名雄性的身上。

    “我不是你的雌主,不要乱认。”他语气冰冷地说道,“衣衫不整,不守雄德,穿好了就去客房,出门右拐第二间。”

    司锦被柔软的睡袍包裹着,一时分不清这名雌性说的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

    他不敢抬头,只是顺着记忆里所掌握的那些情报,低声带着几分苦涩道,“雌主不要驱赶奴,奴可以跪着举蜡烛给雌主守夜。”

    “把蜡烛放在奴身上也可以,雌主想放在什么地方都行,奴不会发出声音的。”

    “或者雌主想玩点别的……”

    擎不禁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雄奴都是这样固执的吗?

    他以前没跟着其他雌性一样随便纳几个,果然是对的。

    擎冷声提醒道,“你要是睡不着,也到床上躺着,别跪在地上,碍着我走路。”

    司锦闻言,心里有些不定,只不过要是能站着,他自然不习惯跪着。

    “是,雌主。”司锦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飞快地抬眼扫了一下这名雌性的面容。

    而后动作顿了顿,他又迅速地……多看了几眼。

    这名雌性的身材和长相,实在是和这破漏的环境不太匹配,难道这就是俗话说的,歹竹出好笋,破屋能养雌?

    司锦见这名雌性的确没有动怒的意思,这才动作卑微地准备退下。

    此时,外边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擎好不容易驱赶了这名送上门来的雄奴,准备爬上床按时入睡,结果就听见宅外一阵吼声。

    “开门,例行搜查!”

    “全都把门打开,有一名雄奴出逃,确定他就在这个巷子里,现在出入口都被包围堵住了,现在挨家挨户搜查,快开门!”

    “这是搜查令,如果有谁敢包庇,被发现后通通抓起来处刑,无论雄雌。”

    “识趣的就现在把他交出来,不过是一名雄奴而已,还能领取丰厚的赏金!”

    “那名雄性生性高傲,盛气凌雌,想必收留他的感觉很不好受,想想你是要一笔奖赏,还是要供着一个雄奴……”

    擎眉眼微抽,他都有点不太确定,外边那些官兵,找的是不是屋里的这一位了。

    生性高傲,盛气凌雌?

    擎忍不住看了那名雄性一眼,司锦收到了来自宅雌的目光,连忙低头行礼,温顺又乖巧,看上去就是个被欺负得很惨的出逃小雄奴。

    擎没有继续和这名雄性打哑谜,免得生成一些弯弯绕绕的误会和谎言,他抱着胳膊,开口问道,“外边那些搜查者是找你的?”

    司锦真没有想到,这名雌性说话这样直接……

    他稍稍犹豫了几秒,而后轻轻颔首,选择了坦诚相对,“是,承蒙雌主收留,傍晚才没被逮住。”

    擎皱了皱眉,仔细地问道,“他们为什么抓你?”

    司锦没法一下子把西陆皇宫里边的破事讲明白,总的来说,也就是皇位的纷争,继承者之间的争斗。

    即便他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候选者,只要没有上位,就有可能出现意外。

    司锦快速思索了一番,挑着重点,简明了当地说道,“我有一个弟弟,他希望我早日断气,设陷阱下了毒,我蠢笨中招了。”

    擎不奇怪雄性之间的明争暗斗,但是他道,“你的弟弟也是雄性罢,他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发动官兵追捕你。”

    “除非你出身尊贵……”

    司锦打断了这名雌性的话,这里不是西陆,再尊贵也没用,“那些官兵不是他找来的,是我之前的一名雌性朋友帮了他的忙。”

    擎焕然大悟,“你的那名雌性朋友,喜欢你弟弟?”

    在西陆上,能为一名不值钱的雄性出头,还这么大费周章,可见是真爱了。

    司锦却是摇了摇头,他似乎有点恶心,但还是强忍着开口道,“可据他说,他喜欢的是我。”

    擎:“……”

    现在的雌雄关系真是混乱,完全搞不太懂。

    司锦倒是捋清了关系,他解释道,“我的弟弟想让我死,只是为了争一个东西,那个朋友如果将我抓走,那个东西自然也会落到我弟弟的手中。”

    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不是很关心这些爱恨情仇,反而比较关心今夜无眠的事情。

    外边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大有他现在不开门,那扇门很快就要被踹开了的架势。

    擎无奈之下,只好迈步出去。

    司锦突然开口道,“抱歉,连累你了,把我供出去就是了,就说是我挟持了你,还能领赏……谢谢那碗糖水,很甜。”

    擎冷哼一声,把这名嘴硬身残的雄性关在了房子里。

    就这个模样,出去了恐怕会被脱光,然后绑着手脚一路拖着离开。

    他走到了宅门前,将门打开,看着外边满脸凶狠的搜查者们,神色不变地淡笑了一声。

    反手关门,开始清场。

    司锦只听见外边传来阵阵哀嚎,也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他想了想,觉得不应该这样躲着,于是艰难地挪动步伐,朝外走去。

    司锦费劲地打开了宅门,只见四周已经没有了搜查者的身影,唯有那名宅雌站在风中,身上缠绕着死死杀意。

    “雌主……”司锦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擎转过身来,淡淡地说道,“处理好了,回去睡觉。”

    一脸莫名地跟着回了屋子,并且被塞进了那间客房,还被盯着爬上了床,躺下盖上被子的司锦,依旧有些迷糊。

    他谨慎地问道,“那些搜查者呢?”

    擎道,“他们回家睡觉去了。”

    司锦:“……”

    擎好心地解释了一下,“有些不乐意的,也让他们的同伴给抬回去了,友好互助,传统美德。”

    司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