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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亲娘跑路了

    杨行密(852~905),唐朝末年著名政治家、军事家。字化源,庐州合肥(今安徽长丰)人。唐乾宁二年(895)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弘农郡王。天复二年(902)进中书令、封吴王,,有“十国第一人”之誉

    然而,无论杨天霸作任何决定,住帅仍然会前去和他一会,他此行绝对不能空手而回。

    绝对不能!

    如果说杨行密的气度使住帅诧异不已,那眼前的情景就更叫住帅一身难忘。

    当他跟在杨行密身后,甫踏进杨家的家门时,他第一眼便瞧见杨天霸从厨中走出来,正将做好的菜端到桌上,手中还拿着锅铲。

    这个天下第一刀客,居然也会下厨,手中拿着的并不是刀,而是锅铲!

    住帅只感到异常滑稽,不知如何应付此等场面。

    幸而杨行密已走上前牵着他父亲的衣角,道∶“爹,我已带了住叔叔回来了。”“干的好。”杨天霸简单地应了一声,接着把锅铲放在一旁,转脸对住帅道∶“住兄,请坐。”

    住帅卓立不动,说道∶“杨天霸,你既不往寸草坡赴约,却又邀我前来,究竟是何用意?”

    杨天霸微笑,不答。

    “他的用意简单的很,他想你知难而退。”

    说这句话的人,嗓子动听之极,可是语调却是冷冷的。

    住帅这才发觉,就在桌子之旁,正坐着一个容貌绝艳的妇人,一双剪水秋瞳却满含幽怨,於是问∶“这位是……”“这是我内子梁思思。”杨天霸抢着回答,像是恐防梁思思还会胡说下去似的。

    住帅也没再说什么,杨天霸接着道∶“住兄千里奔波,杨某愧无盛筵以待,只得亲自下厨,微备粥菜,希望住兄莫要见怪,请用。”

    杨天霸一请再请,住帅再难矜持,惟有坐下。

    他俩父子拿起碗筷便大嚼起来,一直郁郁寡欢的梁思思则是吃得很慢,很慢。。。。住帅依然正襟危坐,似无动筷之意。

    此时正在大嚼的杨行密感到十分奇怪,问道∶“住叔叔,你为什么还不吃?粥菜凉了就不好吃的了。”

    住帅素来自负是南苗剑首,这些粗茶淡饭又怎能看得上眼?只是禁不起这个孩子盛意殷殷,遂勉为其难的喝了一口。

    谁知入口之物稀稠得宜,米香扑鼻,不由得脱口赞道∶“好粥!”

    杨天霸自豪地笑了笑,道∶“这是我跟邻家的卿嫂学了整整一年所得的成果。”

    “什么?一年?”住帅立时一愕,他想不到这个名震一时的刀客花掉一年光阴,仅为要煮这样一口粥!

    杨天霸侃侃而道∶“愈是平凡的东西,江湖人便愈难学会,煮粥仅是其中一门而已。”

    “为什么你要使自己如此平凡?”住帅忽然问道。

    杨天霸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又要使自己如此不平凡?”

    住帅一时无辞以对,杨天霸不待他回答,已继续说下去∶“此番特意邀你到来,其实只希望你能明白,各人皆有自己爱走的路,在我而言,名利已成过眼云烟;平凡,才是真正的幸福。”

    他一边说一边瞧着那愀然不乐的梁思思,和那个长发如丝的儿子,目光中泛起无限柔情。

    住帅极不明白,为何他渴求多时的对手竟会变成如斯模样?在杨天霸的脸上,他甚至找不到半丝刀客的狂。

    蓦地,住帅眼前一亮。

    因为,他终於瞧见了战雄刀!

    战雄刀如旧挂在此斗室中昏暗一角,左右放满杂物,就像是一名穷途落泊、怀才不遇的读书人,混在市井之徒当中,面目无光。

    “战雄刀刀?”住帅一怔,他怎会料到杨天霸竟然随意把战雄刀弃置於一角!对於刀客以言,刀,就是生命,至死亦应不离不弃,除非刀断……但听得杨天霸慨然叹息∶“很久以前,这柄刀已非战雄刀,它已变为一柄寻常的破柴刀,而我,亦不再是当初的杨天霸。”

    住帅不以为然,他在想,战雄刀根本就不是什么破柴刀,只是杨天霸却真的已非昔日的杨天霸!

    战雄刀依旧,人面全非,杨天霸爱刀之心到底去了那里?

    住帅朝两旁的梁思思和杨行密一瞥,蓦地恍然大悟,杨天霸的心早已给此二人完全占据,再无馀地可让战雄刀容身……战雄刀,曾一度是他的生命,可惜这柄刀在他心中已经死了。

    刀若死,战意亦消,难怪杨天霸眼中毫无战意!

    住帅深感惋惜,也不知是在惋惜战雄刀的命途多蹇,还是在惋惜自己此后又要寂寞半生?

    他做梦也没想到,此行所得竟然会是由对手所煮的一碗粥,他适才仅喝了一口,此刻是否还能够再喝下去?

    然而为了敬重杨天霸,这碗粥,还是要继续喝下去的。

    他凄然举粥,一口而尽。

    杨天霸从住帅的表情,亦可知他心中一二,道∶“住兄,你终於明白了?”

    住帅苦笑颔首,笑容中又泛起他那种独有的无奈,道∶“完全明白!杨兄,请恕住某打扰多时,我此刻亦不便久留,告辞了!”说着向杨天霸夫妇拱手一揖,杨天霸随即还礼,梁思思却依然在慢慢地吃着,未为所动。

    住帅不以为意,只轻抚杨行密的发丝,道∶“虎父无犬子!小娃儿知否自己殊不简单,可惜给埋没了。。。”他一边说已一边扬长而去。

    杨行密只感到莫明奇妙,这个住叔叔也和自己双亲一样,满脸忧色,怎么他们全都是一个样子?

    尤其是娘亲,她的表情向来比任何人更为复杂,她时喜时怒时怨时哀,没有一刻是静止的,可是,就在住叔叔离去之时,她脸上竟然再无半点表情。

    没有表情,才是最可怕的表情。

    梁思思此际正木无表情地瞧着杨天霸和杨行密,忽地放下碗筷,默默的站了起来,步出屋外。

    她只是一直向前行,没有回头,也许,她本来便不想再回头……□可是,她始终还是回头。

    就在傍晚的时候,她终於归来。

    杨行密却感到回来后的娘亲很不快乐,她所有的不快乐,全都已写在她的脸上。然而,她仍是如常地淘米做饭,如常地打扫家居,犹如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直至那一天的黄昏,事情终於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