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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杀手奸诈

    夫残妇花悄然迫近。

    杨行密藏身的洞回本有两名小童把守,但现在一个睡得鼻涕满面,一个睡得满头大汗,哪会知觉?

    夫残妇花亦没有下重手格毙,只怔怔的望了半晌。

    妇花微笑道:

    “这孩子好可爱呀!”

    夫残却沉着脸,冷冷道:

    “别忘记我们本是为杀杨行密而来的。”

    妇花脸上顿时一寒,木然应了一声:“哦。”

    两人随即掠了进去。

    夫残妇花轻功己属炉火纯青,此际溜进洞内,更是悄无声息。

    杨行密正睡在这漆黑的洞内一角,容貌残歇。

    夫残妇花望着他,遂忆及他曾竭力阻止屠村,在恶战中亦全力支撑到底,最后更为钱柳牺牲一目,其所为正是不折不扣的——

    仁者之风!

    夫妇俩四目交投,眼神里充满了敬服之意。

    妇花转眼又望着这些孩童,道:

    “这班小鬼能够冒生命之险相救杨行密,可知他们对他何等崇拜!”

    夫残又道:

    “只可惜……杨行密始终仍是难逃一死!”

    单拐往前一递,刀尖弹出,立时泛出阵阵寒气。

    忽然,妇花按住了石拐,低声叱道:

    “慢着!”

    这时一个孩童眼皮一翻,坐了起来。

    夫残妇花行行动何等之快,立如一股烟似的飘到洞外。

    这小童揉着惺松的睡眼往洞口走了几步,便褪下裤子、大大方方的解起小便。

    夫残妇花从后面望着他白如萝卜的小光腚,更是越发觉得可爱。

    只是这个童仍不知杀机迫在眉睫,解完小便,提起裤子,舒舒服服的打了哈欠,又走回去呼呼大睡。

    妇花现身出来,低声叹道:

    “这群孩子真是可爱,倘若杨行密死了,他们定必伤心欲绝。我……我实在不想看见他们悲痛流泪……”

    夫残并没答话,但其眼神杀意已消饵无形。

    妇花忽然又用一种极其艰涩的声调道:

    “我随你多年,无论说话办事都一直依你,从不拂逆,故被人称为‘夫残妇花’,但今天……我却想依自己的意思办一次。你,明白吗?”

    夫残长叹道:

    “唉……我俩心意相通,我怎会不明白?其实这亦正是我想做的,这次就一切依你吧!”

    妇花吐了口气,道:

    “很好,这么多年来我总算没看错人!”

    夫残却又叹了一句:

    “看错人倒没关系,就是千万别做错了事。”

    地上留有不少杨行密的血迹,夫残妇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施展轻功,劲运全身,将血迹一一情除。

    ——这件事自然是万万做错不得的。

    那么不二件呢?不二件事是什么?

    夫残望着妇花,低沉的问了一句:

    “准备好了吗?”

    妇花咬着牙点点头。

    夫残一手握着她的左腕,一手骈指如剑,在上面轻轻一划。

    左腕上有条大血脉,夫残虽然划得很轻,却无异于利刃割过,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妇花脸上却连一点痛苦的表情也没有,与夫残牵着手,飞掠而去。

    一路上,虽鲜血满地,妇花却还是忍不住大笑道:

    “哈!想不到咱们一生杀人无数,今天竟会作出救人的事……”

    熟睡的杨行密等人,自然不知道有人为他们牺牲。

    但夫残妇花却认为一切都是值得的。

    夫残妇花之后,第一个追至杀手是残纸。他追到洞口附近就不见了这两夫妇的记号,却发现了这一路血迹。

    循着血迹追蹑至一个偏僻的滩头时,残纸便看见夫残己木然的坐在一艘破旧的渡船上。

    妇花却倒在他慧里。

    “怎会是你们?杨行密呢,”

    残纸自然很吃惊。

    夫残却很平静:

    “我俩不忍下手杀他……”

    残纸急得跺脚道:

    “你们可知道这样做,定会受童菊严惩,到时生不如死?”

    夫残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俩才出此下策。”

    他手一摊,慧中的妇花立时就如死鱼一样翻流了下来,一动不动,手腕处的鲜血仍泅泅流出……

    纸控花失口惊道:

    “嫂子他……”

    夫残的声音己渐渐硬咽:

    “她……她……不中用,先……先行……一步了……”

    残纸喃喃道:

    “怎么会这样?”

    夫残摇头道:

    “其实,咱们己……己活到……一把年纪了,何……若还要……卷入黄巢的……疯狂……杀戮里……”

    残纸闻言,终于明白了,但明白了又怎么样,他只有深深的一声叹息。

    夫残反倒又恢复了平静道:

    “咱们相交多年,可否送我俩一程?”

    残纸低声道:

    “好!”

    他解开缰绳,夫残道:

    “杨行密本是好人,可能的话,便放过他吧!”

    残纸沉忖了片刻,摇首道:

    “我没有这么大的勇气去接受死亡。”

    以他的浑厚功力,本来只要稍一运腿便可将艇送出,但为了相交多年的情谊,他推着船,走下水,亲自送了夫残妇花一程。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杨行密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令你俩为他如此牺牲?”

    夫残道:

    “我想……那是一种……杀手们……永远无法达到的……崇高境界……”

    他这句话说完时,船己飘出了很远。

    但残纸仍没有回头,他就站在水里遥望着这一叶孤舟,心内不知是苦涩?还是在庆幸这对夫妇终于得到安息的归宿?

    这时,建庵初露。

    何伯等人经过彻夜休息,倦意尽消,精神奕奕的走出洞外,遥望天色。

    何伯回首望着其中的两名孩童道:

    “你们快点回去收拾,准备起程吧!”

    两孩童齐应道:

    “是!”

    转身奔入洞内。

    剩下小牛与小石头还瞪着何伯,等待指派。

    何伯只有道:

    “你们与我一起去找些东西给大家吃吧!”

    小牛与小石头欢快的叫了一声:“好!”便一齐先窜了出去。

    但没跑几步,忽然又一齐怔住,脸色大变。

    只见不远处,哮天正带着剑媒与菊为仙急速追来。

    “啊!那怪物还没死!”

    小牛指的是哮天。

    何伯急道:

    “你们快进去叫大家准备!”

    他抄起一截木棍接道:

    “这里就由我来撑着!”

    他当然撑不住,但身后突有一个童稚的声叫道:

    “还有我!”

    何伯一回头,叱道:

    “小光,你怎么还不进去?”

    小光亦持着木棍大声道:

    “何伯,我要助你一臂之力!”

    这时,哮天的咆吼、剑媒与菊为仙的厉笑己近在耳闻:

    “哈哈……杨行密等人就在前面山洞里……”

    小石头亦神色惶急的在叫道:

    “不得了,有人追来呀!有人……”

    突然,“砰”的一声,一头栽倒。

    众孩童惊叫道:“小石头,小……”

    话也没有说完,便只见小石头己被五色毒蛇所缠,浑身发紫,气绝身亡。

    如此恐怕的死状,众人不禁骇得魂飞魄散。

    杨行密见情势不妙,勉强支持起来,刚嘶喊出三个字:

    “小……石……头……”

    哮天便如狂般扑入洞中,张开血盆大口向小豆子脑门咬去。

    小豆子躲避不及,竟立时被咬得脑浆迸裂,毙命当场。

    众人更是心胆俱裂,毛骨悚然。

    哮天又转身扑向小忠。

    小忠心慌意乱,竟举臂挡格。

    这一来,无疑就等于把手送进哮天口中。

    李存孝脸色一变,叱道:“小心!”手中的匕首激射而出。

    哮天“汪!”的一声惨叫,中刀弹起,立解了小忠断臂之危。

    就在这时,一个孩重要然跳起,用肩部撞向哮天。

    他就是长毛。

    长毛在这些孩子中年纪最长。力气亦最大,他这次豁出命来撞击哮天,却想不到哮天体内吼神册的内力澎湃激荡,反被震伤。

    不过,哮天亦被撞出洞外。

    剑媒与菊为仙同时吃了一惊:

    “啊,杨行密竟还有反抗之力!”

    一一一他们还以为哮天是被杨行密扔来的。

    杨行密就索性沉默不言,让这两个久经战阵的杀手亦猜不出其虚实。

    菊为仙皱眉道:

    “恐防有伏,不可贸然而进!”

    剑媒反倒怪笑起来:

    “嘿嘿……那就逼他出来受死吧!”

    说完,朝着何伯一呶嘴,菊为仙顿时会意,猛地提起何伯往地上一掼,何伯禁不住惨叫一声。

    菊为仙随即大声道:

    “杨行密,你快滚出来,否则我杀了这老头!”

    杨行密心神一紧,急叫道:

    “何伯!”

    正欲挣起来,李存孝连忙摇手制止道:

    “杨行密,杀手奸诈阴险,即使你牺牲自己,大家也难逃一死!。”

    一句话,杨行密又如倒空的米袋,瘫软了下来。

    只听一个孩重惊惊道:

    “我有点怕啊,怎么办?”

    小忠的声音鼓励他道:

    “三毛,坚强点,咱们要用心抗敌呀!”

    这时,他手臂处己溢出了鲜血。

    长毛紧张道:

    “小忠,你流血啊!”

    小忠撕下衣角,自己包扎,一面道:

    “小意思,不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