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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新年


    李沐想了想,一时也没有想出什么好辙来。只能在地上给王熹画了个图,说了个思路。叫王熹回去之后,先让胡大可申请一批线膛枪装备起来,苦练射术,力争在敌人的射程外精确射击,压制守敌火力。

    再让部队苦练投掷,标准是把一个一斤半的铁球扔出二三十步距离,而且一定要熟练到临敌投掷时不脱手。又说铁球的事自己来安排,做好了给王熹带去,让王熹他们自己再做些如城墙高的架子,要求队里的弟兄都能把铁球扔过架子而不砸在自己身边。

    事情商量完,李沐没留王熹吃饭,让王熹回去和队伍里的弟兄们一起过年,处好关系。兄弟俩互道保重,各自回营去了。

    吴清泉回来,让厨子们整治了鸡鸭鱼肉,又打点了分管军纪的官兵,晚上上千号工匠杂役分队围坐,把工匠营坐得满满当当,吃得满嘴流油。

    正在工匠们大快朵颐的时候,突然,场内点起一盆盆篝火,让傍晚的营地更为明亮起来。

    然后就见吴清泉走上营房前面平时用来贴告示的台子,手里拿着一只用铁皮卷成的一头大一头小的锥筒。

    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声音,反正全场的人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就连隔壁营地的当值卫兵都给吓了一跳。

    说的内容很简单。从四川出发半年了,大家从不熟悉到熟悉,从陌生人到好兄弟,一起风里雨里过来,吃了苦,受了累,也干出了让上司满意的成绩。现在,要给表现优异的匠人和作出突出贡献的杂役发奖。

    匠人们都哄笑起来,不甚在意。这玩意,哪个上官和东家老爷不是这么说。反正最后都是匠头作头拿好处。只能说最后看那得奖的人有没有良心,能不能给自己分一点甜头。

    说不期待也是不对,但是匠人们早看惯了这类把戏,也不太当真。反正是闹着玩,轮到自己班组的作头上去的时候起个哄,高兴高兴便好。

    果不其然,各个班组作头轮流上台领赏。下面匠人不断起哄,场面好不闹热。

    作头领完了赏,那就继续吃喝吧。大家都是这么想。结果,吴清泉开始点名,点到的上台。

    于是,一个又一个质朴的匠人被点名,一头雾水地站在台上,听着自己的作头和匠头吴清泉对着下面上千号弟兄,一条一条地讲述着自己的好本事和大贡献,又手足无措地从吴清泉手里接过用一张红纸写成的简陋的奖状。

    在被吴清泉和作头簇拥着,面向台下的弟兄展示奖状的时候,这一个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而台下的人们则用比刚才为作头们喝彩更热烈十倍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咬着牙,含着泪,鼓掌起来。

    工匠如此,杂役也是如此。

    他们是贱籍,打生下来开始,就身无恒产,唯一的活路,就是学上一门手艺,给人没日没夜得做活。

    他们在地方上,是官老爷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役,在战场上,是死了连被列入统计数字都没有资格的空气一般的存在。

    他们何尝得到过眼下这样的尊重和认可。

    在今天,他们生平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来自一个集体的温暖。在这一刻,好多人萌生了不想离开这个集体的念头。

    此刻,他们在一起跳跃、欢呼。他们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不要把他们送回原本那个苦难的现实。

    吴清泉看了看台下的比了个手势的李沐,拿起喊话筒再次喊开了。这次,他说要教大家唱一首歌。不是那寻常的yín词艳曲,而是一首属于工匠们的歌。

    在工匠们的注视下,他一声招呼,下面早有准备的作头们一人一个喊话筒走上台,前后错落,站成两排。

    随着他浑厚低沉的歌声和身后众人的合力伴唱,一首铿锵有力振聋发聩的歌曲响彻营地。

    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

    盖成了高楼大厦,修起了道路煤矿,

    改造得世界变呀么变了样。

    发动了机器,轰隆隆地响。

    举起了铁锤,响叮当。

    造成了犁锄,好生产。

    造成了枪炮,送前方。

    咱们的脸上发红光,咱们的汗水往下淌。

    为什么?为了求解放!

    为了咱们工人彻底解放!

    台上的人唱完一遍,就教起台下的人来,在李沐安排下,早已混进人群的一些工匠又带着身边的人唱。

    就这么,从磕磕绊绊,到流利顺畅,工匠和杂役们亢奋的一遍遍的高唱着,直到歌声划破夜空,从后军传到中军,从中军传到前军。

    无数的士兵官佐走出营房,侧耳聆听,轻声哼唱。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对那个充满朝气的地方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