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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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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刮起了大风,郊区比城里还要冷上几分。

    二楼的小酒馆人仍旧很多。

    大家聚在一起,有人在感慨匆匆过去的一年,一岁又一岁,十八岁过后,时间就仿若被按了加速键,弹指一挥间便溜走。

    这一年,忙着写论文、忙着毕业、忙着创业、忙着考试,祝矜的时间同样过得很快。

    但同时,又过得很慢。

    在这一年里,她和少女时代便喜欢上的人,终于在一起了。

    今夜烟花灿烂,酒暖飘香,最适合与心上人同醉。

    最好再有一场雪,冰雪茫茫,庭院深深,一醉共白头。

    祝矜靠在邬淮清的肩头上,喝着各种颜色的酒,微信里不时蹦出新年的祝福短信,有朋友的、家人的、基金经理的等等。

    祝矜一一回复着,又给一些相熟的老师、长辈们发新年祝福。

    刚刚零点的时候,她给姜希靓发了条花里胡哨的微信,祝她新年快乐,谁知这人到现在还没回复,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亏她还卡着点儿。

    宁小轩待在角落里,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忽然,微信叮的一声响。

    他以为又是工作上哪个认识的人发来的,本不愿再拿起手机,而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拿起了手机。

    点开屏幕的一刹那,他愣怔了一下——

    竟然等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回复。

    骆洛给他发来一段仙女棒在燃烧的视频。

    屏幕中迸射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她没露脸,但宁小轩一眼便能认出,手执仙女棒的人就是她。

    视频很短,只有几秒钟。

    他立刻给她拨过去电话,那头接得很快,接起来之后,却谁也没有说话。

    长久的一段沉默里,两人的呼吸声交缠在电话听筒中,远隔重洋,敲击着彼此的耳膜。

    忽然,骆洛发出一声轻笑,率先开口:“给我打电话又不说话,嗯?”

    尾音那声“嗯”很轻,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怪罪。

    可在宁小轩听来,这声怪罪更像是撒娇。

    他另一只手不自觉间握紧,握成拳头,又慢吞吞地张开,说:“新年快乐,你最近怎么样?”

    语调稀松平常,像是在和普通的朋友聊天一般。

    “最近还好呀,我今天正和朋友在外边露营呢,都忘了国内这个点儿已经新年了。”她说,“刚打开手机才看到你的微信,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嗯。”他说,“今晚守岁,在山脚下玩。”

    “哇,那不冷吗?”骆洛边和他说着,边跺了跺脚,“我们这个露营地快要冷死了。”

    “这儿不冷,你多穿点儿衣服。”宁小轩听着她的声音,走向露台,那里风很大,此刻除了一对相拥的情侣以外,再无他人。

    那对情侣不知是被风吹得太冷,还是看到他走了过来,在他来后不多时便离开了。

    只剩下宁小轩一个人站在露台处。

    他今天穿了她织的毛衣。望着外边深幽的夜色,起伏的山脉近在眼前,还有山脚下成排的车。

    “你过年不回来吗?”

    “过年?没有假诶。”骆洛说。

    宁小轩沉默着,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叫她,是个男孩子的声音。

    她用法语回复着说:“在和朋友打电话,你们先玩。”

    说完,她又对宁小轩补充道:“并且我今年还有好多作业要做。”

    宁小轩“哦”了声,忽然无厘头地问:“你交男朋友了吗?”

    她“啊”了声,沉默片刻,随后笑笑说:“是啊。”

    宁小轩一时懊悔起来,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他原本想说,过一段时间我去找你吧。

    可现在这话无法再说出口。

    圣诞节的时候,她有假期但不打算回国,他也说过去找她,被拒绝了。

    “恭喜。”半晌,宁小轩开口,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碎。

    “谢谢啊。”她说完,那头同伴又在喊她,于是她对他匆忙说了句抱歉,便准备挂电话。

    可挂电话之前,她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说:“对了,重要的事儿忘说了,新年快乐,宁小轩。”

    “新年快乐。”宁小轩重复道,然后听到那头再也没了声音,手机屏幕慢慢熄灭,他还站在露台上。

    耳边忽然传来一串脚步声,“干嘛呢?这儿风这么大。”

    宁小轩回头,看到是邬淮清。

    他笑起来,说:“你管我?你和浓浓甜蜜恩爱,还有心情慰问我这个孤寡老人?”

    邬淮清食指在白色围栏上轻轻敲了下,说:“来吹风,酒喝得有点儿多,头疼。”

    宁小轩又点燃了一支烟,望着外边,没接话。

    “刚和谁打电话呢?”邬淮清睨了他一眼,问。

    宁小轩听着他状若无意地问着,忽而闷声笑了起来,笑声像是喝醉一般。

    邬淮清索性不再拐弯抹角,径直问:“骆洛?”

    烟灰被风吹走,宁小轩听着这个名字,缓慢地点了点头,笑着笑着,他的面色变得阴沉,带着难以言明的痛苦。

    邬淮清皱起了眉,又敲了敲围栏,说:“到此为止吧。”

    和宁小轩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邬淮清心中有些不忍,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他想起前一段时间,某天早上,宁小轩给他打电话。

    当时是祝矜接的,后来他回过去,宁小轩在电话里吊儿郎当地问他:“你说,我去法国读个学位怎么样?”

    邬淮清当时听到这话,只觉得他在抽风,嘲道:“你能听得懂法语?”

    谁知他说:“能呀,我可是语言小天才,学了半年呢,现在日常交流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再说还可以说英语。”

    邬淮清心中讶然。

    毕竟宁小轩当初上学时,一直就是个对学习没什么追求的咸鱼,能不主动便不主动。

    虽然大学去了北外,但毕业后直接进了一家养老的单位。

    他还在电话里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当时就直接报法语了,非学什么德语和西语。”

    邬淮清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直截了当地让他打消念头。

    以前他不赞成他和骆洛要在一起的想法,现在事到如今,是更不会赞成的。

    邬淮清看着他指间夹着的那簇猩红色,调侃道:“以前也没看出你还能为情所困。”

    “以前是没遇到她。”

    宁小轩说完,忽然回过头来看他,问:“你说她是真有男朋友了,还是骗我的?”

    邬淮清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说:“她有没有男朋友都和你没关系,宁小轩,你们俩本来就不应该遇到。”

    宁小轩听到他这话,死盯着他,随后冷笑了两声:“那你和祝矜就应该在一起吗?什么叫应该,什么叫不该?谁规定的?”

    那头的祝矜喝着酒,和祝羲泽聊天的功夫,偶尔看向露台那边,只见宁小轩的脸色越来越差。

    邬淮清面色很平淡,新年的第一天,他是不会去和人吵架的。

    “没有人规定,你要想尝试,也未尝不可。”他说,“只是,你爸妈绝对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的,尤其是在将来。”

    宁小轩脸色变得困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邬淮清轻哂:“她妈妈,也就是我小姨,除了那一层见不得光的身份以外,还有别的身份,而且现在更贪心,把手伸到了我这儿,懂吗?”

    宁小轩脸上闪过错愕,他看着邬淮清唇边的笑,知道他既然这么说了,便已经想好了对付的招儿。

    他向来是这样,没有把握的事情从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