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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元衿将康熙召集皇子及伴读团比骑射这件事,比作大清版的奥运射箭挑战赛。

    因着亲征噶尔丹兼搬迁畅春园,上书房已经大半年没有认真比过骑射,故而这回比试,康熙定下了较往常更为复杂的规则和日程。

    第一日先赛马,以畅春园为来回西山玉泉山;第二日比射箭,上书房众人按年龄用不同等级的弓,轮流射红心计次数;第三日比马上射箭,每轮放出各类不同的活物来,如若没有射中便自动淘汰。

    五阿哥胤祺对着这日程,既高兴又不高兴。

    高兴的是三日比赛可以不用去上书房念书,不高兴的是这比赛难度阶梯式上升,这次又有不少蒙古人加入,他肯定上不了康熙最后恭送给太后的“表彰”红纸。

    他去找元衿诉苦,顺便想打听下四哥怎么办。

    毕竟在马场的世界里,四哥向来是他铁一般的垫背。

    胤祺和往常一样,先去给太后请安,才入得主殿便瞧见乌嬷嬷和一群宫女在屋里急的团团转。

    “这是怎么了皇祖母怎么了”

    胤祺倏然紧张,皇祖母虽然很少生病,可年纪大了总有病痛。

    他从小在皇祖母膝下长大,说句扎心一些的,皇祖母的任何风吹草动于他比阿玛额娘更揪心。

    乌嬷嬷苦着脸,先是宽慰他“太后无事。”

    胤祺长松一口气,又猛然开悟“是元衿”

    “哎”

    乌嬷嬷拉着胤祺到一边,让他先别着急。

    “只是着了风寒,青山说这几天五公主好像有些胃口差,东西也不怎么吃,晚上睡觉也不太安稳,今儿下午回来后太后本说要带她去见见那个巴拜特穆尔的,可刚走出几步就”

    “就怎么了”

    “公主晕了晕”

    胤祺瞬间脸色煞白,乌嬷嬷赶紧又说“就那么一会儿,马上就醒了,太后已经喊了太医来,现在都在里头瞧呢。”

    可不管乌嬷嬷如何说没事,胤祺都坐不住,他挣脱了乌嬷嬷的手往屋里闯。

    一进去,就瞧见皇祖母泪眼婆娑地抱着元衿,而元衿小脸惨白地靠在皇祖母怀里,一边捂着心口一边吸着鼻子摇头。

    胤祺那一瞬都要落下泪来。

    “小元衿啊,你别有事啊”

    他这带着呜咽的一声喊吸引了满屋子的人,太医脉也不诊了,太后孙女也不哄了,宫女小心也不陪了,统统回过头看着五阿哥。

    元衿是第一个笑出来的。

    “五哥哥,你干什么呀”

    胤祺跑到床边,红着眼圈说“你有什么难受都说出来,是头疼还是心口疼,是不是晕的眼冒金星了这是几你看得清吗”

    他边说边晃了晃五个手指。

    “我没什么事啊。”

    “刚刚明明捂着心口啊,怎么可能没事。”

    “”元衿扁了扁嘴,不好意思说出真相

    倒是梁之惠有些看不下去,主动开口让五阿哥放心。

    “公主只是着了风寒,微臣等刚才煎了一剂药太苦,正在商量着怎么换方子呢。”

    胤祺闻言破涕为笑,立即拍着床板呵斥元衿“小元衿怎么能那么不乖呢你以前每年秋天都生病,是不是又不想去书房了你可不能不去,要实在不想去,你好歹带上我啊。”

    “胤祺”太后吼了他一声,怒目而视。

    屋子里的人笑作一团,元衿惨白的脸上印羞赧浮出浅浅红晕。

    “五哥哥还记得我以前秋天生病哦”

    “记得啊。”胤祺捞过药碗往元衿嘴边送,“你快吃药,良药苦口。”

    元衿撇过头去,“那以前你怎么不管我,我每年都吃这个苦药,我今年不吃了。”

    胤祺愣了愣,连带太后搂着元衿的手都僵硬了一下。

    随即满屋子的人都变得愧疚不已。

    元衿每年秋天都生病,大家都当她体弱理所当然,且她向来不哭不闹更无人关注。

    不对,今儿她也没哭没闹,只不过是说出了八岁孩子最该说的一句药太苦吃不下去而已。

    说的时候,那眼泪还含在眼眶里,迟迟没有落下呢。

    元衿等了一会儿,在众人还没反应时,抢过胤祺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太后惊呼“你慢着点啊不好喝就让他们改方子,急什么呀”

    元衿抿抿嘴角,吸吸塞着的鼻子,“急啊,不喝药不会好,不好怎么去瞧哥哥们比骑射”

    “这有什么不能的”太后不以为意,“回头让他们扎个亭子,你穿厚些就是,我小时候天天在草原上骑马,风寒也要骑两圈,有什么大不了的。”

    胤祺与太后争辩,“可皇祖母您从小骑在马背上,元衿她才学会骑马,身子向来不好。”

    太后觉得胤祺说得也有道理,她略微沉吟,元衿急得猛拉她袖子。

    “皇祖母,我从来没看过哥哥们比骑射,不行不行,我要看我要看”

    她一直含在眼眶中的那滴泪顺势就滚了下来,“不能看我就不生病了。”

    太后噗嗤笑出来,把元衿搂在怀里。

    “瞎胡说什么呢,生病是你能决定的吗”

    元衿趴在太后怀里抽泣了几声,惹得老人家心软成了一汪水。“行行行,看看看,我去和万岁爷说,扎上亭子戴上风帽披上大氅也得让你去”

    元衿这才破涕为笑。

    太后到底上了年纪,只守元衿到晚膳后便露出疲态,胤祺与元衿一对孝顺孙子孙女联手把她劝了回去后,留在房里下棋解闷。

    下到中盘,胤祺觉得元衿着实有些不在状态。

    “小元衿,你怎么回事”

    “嗯”

    元衿懒懒地拖长了尾音,顺便落了一子在中路,杀死了己方一整片白棋。

    “一般我两下到这时候,我已经投子认输了,今天我竟然还可能赢你。”

    胤祺低头瞧瞧元衿的脸色,喝过药后似乎恢复了些,没有刚见的惨白。

    元衿把棋子扔回了棋子盒,倒在了床头直叹气,“浑身没力气,可惜了,明天去不了书房了。”

    “去不了才好呢。”胤祺见她这般,便把棋子棋盘都收了起来,“我恨不得你风寒过给我,我也能不去书房。”

    元衿把青山叫来,“快快快,你把这话去传给皇祖母听。”

    不等胤祺叫住自己,青山一溜烟地就跑出了屋子,胤祺瞪着元衿气鼓鼓地说“我就是开玩笑的,你竟然,你竟然”

    元衿朝胤祺做了个鬼脸,胤祺耷拉着眉毛抱怨“那赛骑射的事儿已经快把你五哥逼死了,等下还要矮皇祖母的训。之前攒的罚抄也没完成,我可怎么办啊。”

    元衿似是无心地问了句“你那个伴读舜安彦不是回来了吗他不替你抄了”

    “苏赫发誓要在骑射上胜过舜安彦,若胜了就等同于打架赢了,这几日追着舜安彦想试试他的功底,舜安彦快被烦死了,这几日一下课就溜。”

    元衿偷笑了下,想着那苏赫虽然鲁直,但也有鲁直的可爱。

    苏赫这种没有心机的人相处起来,比满身都是心眼的人要轻松得多。

    胤祺终于想起了自己来疏峰找元衿的本意,凑到她耳边悄悄问“五妹妹,小元衿”

    “怎么了”元衿往后仰了仰,眯着眼看突然谄媚的五哥,“我不抄书,我都生病了”

    “不是不是。”胤祺连连摆手,“那赛骑射的事,你知道四哥那儿怎么样吗他最近能开几力的弓十次能中靶心几次”

    元衿忍不住大笑起来,“五哥哥,你小心四哥知道了瞪也能瞪死你。”

    胤禛那带刀的眼神素来让人畏惧,连大阿哥太子都不大敢惹他。

    “哎,我这不是给自己找条后路嘛,哪天咱们兄弟能换个比试的,我保管第一。”

    “比什么”

    “攒钱啊,我肯定第一。”

    元衿眼角瞥过一柄看着不起眼,实则以纯金打造外裹红漆的小如意,悠悠说“那可不一定。”

    “我不赢,我把全部身家都给你。”

    元衿和他拉钩打赌。

    可拉完钩,胤祺依然提不起神。

    元衿软软地说“练箭四哥是不干的,但最近他得了匹好马,与马儿颇为投缘。”

    她点到为止,剩下胤祺嚎啕“完了完了,四哥好歹能撑过第一日,让青山一块去告诉皇祖母,就说我罢学了”

    这时,青山在门外伸出半个脑袋,朝他们挥挥手,“五阿哥可当真”

    “咦,青山,你没去啊”

    元衿捂着嘴笑得彻底没了形象,“我逗你的嘛”

    胤祺气闷地被元衿逗了一晚上,可想着五妹妹在病里,拿他寻开心又能如何

    再者,他第二天一起床,立即觉得自己好人有好报了他被过了风寒,虽没有像元衿那样晕了晕,但鼻塞流涕被太医开了好多苦药。

    老天助他啊

    他赶忙让自己的小太监先去皇祖母那里卖惨,紧跟着是皇阿玛,再然后是额娘宜妃,怎么惨怎么渲染,统统不能落下。

    果然,皇祖母忙不迭亲自来慰问他,皇阿玛高抬贵手允许他在屋里休憩,额娘则派人送来了一批珍稀药材。

    他顺便哭诉了下快入秋了天冷,十分缺少貂皮挡风,于是九弟虎着一张脸,带了三张额娘送的上好银貂来看望他。

    他自留一张,一张分给元衿,另一张送给了来看望他的舜安彦。

    舜安彦真不愧胤祺心里的书房第一好人,来看望他的同时,还带来了两份抄好的中庸。

    胤祺满意地翻看着,感叹自己终于有救了,而舜安彦默默无言地坐在一边,几次张嘴又闭上。

    “你怎么了”

    “就想问问五阿哥怎么突然风寒了。”

    “哦,这事啊,感谢五妹妹,她先得了过给我的。”

    “五公主病了”

    胤祺用舜安彦的手稿打了下他的脑袋,“你问的太多了”

    舜安彦便不再说话,他讷讷地叹了口气。

    胤祺问“怎么了”

    “奴才也挺想病的,免得被苏赫贝勒日日追着。”

    胤祺揉揉额头,这群蒙古人真是好胜,诶,这比骑射我是逃过去了,可到时大哥和他们肯定争得头破血流。”

    大阿哥勇武,我又不是,盯我做什么。

    胤祺拍拍他肩,“其实你骑射还可以,只要撑过前两天就行,最后那天射活靶也太难了,估计也就大哥能和他们斗一斗。”

    舜安彦点头笑了笑,便不再打扰胤祺。

    他出了园子,小厮慎兴永候在马车旁,“少爷,上车吧,这秋天来得忒快了。”

    舜安彦紧了紧披风钻进马车,取了车里的温好的热茶润了润嗓子。

    他近小半年一边养伤一边养体质,如今骤然降温不敢疏忽大意,以免前功尽弃。

    对“鄢洵”来说,这具身体虽然容貌没有变化,但他原本十三岁时没有那么单薄。

    他爷爷行伍出身,鄢家每个小孩都会点手上功夫,他作为长孙学得更多。

    连续的练习后,他已经几乎把前世的习惯捡回来了,只是身子还单薄,发出的力道不及过去。

    他捧着茶多喝了几口,让暖流沁入心脾,驱散被书房功课逼迫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