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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京城方圆五百里唯一与此事有关的和尚如今在福君庙,这日午后元衿照旧去找巴拜特穆尔,只是起得太早身子犯困,午膳时眠了眠再去,这便去的晚了些。

    她在福君庙前打开西洋怀表看了看,指针向了三点,今日或许只能与他说几句话了。

    青山在进庙前也说“公主,今儿似乎要起风了,早些回去吧。”

    “好,刚才五哥传话来,说晚上要来一起吃羊肉锅子呢,说是苏尼特又送新羊羔来了。”

    青山也笑眯了眼,“可不是,以前太后这儿都是吃科尔沁送来的羊的,偏偏就公主说苏尼特的最好,五阿哥跟您吃多了,也只吃苏尼特的了。”

    不比刚穿来时,元衿如今淋漓尽致地发挥着她挑剔的本性,就比如这一口羊汤,不是最好的她绝不下口。

    她们说说笑笑便进了院子,巴拜特穆尔如今每天都会从后院出来,大多数时候都早早在正殿内铺开了纸墨笔砚,等元衿来时已经抄好一叠经文只待她看。

    但今天巴拜特穆尔却立在院子的那口钟前,身上还是照旧血红袈裟和白麻衣襟,衬得他肤白如雪。

    他脖子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新长出的肉透着淡淡的粉色有些扎眼,尤其是在他低头的时候。

    “巴拜特穆尔你怎么立在这儿不冷吗”

    喇嘛的衣服没有袖子,若是要防风总要罩个外袍,但巴拜特穆尔很少穿,他似乎天生抗冻,和元衿早早就要裹上大氅的样子区隔分明。

    听到元衿的声音,他抬眸笑了笑。

    这笑有些僵硬。

    “你”元衿想问怎么了,但最后没有开口。

    也不知怎么,她和巴拜特穆尔互相之间从不聊心情,对方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提。

    这算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果然他也接得住这个默契,元衿没问下去,他也不追究,只是淡淡问“公主的事都解决了吗”

    “你说鄢少爷的第一”

    “是。”

    “本来也没什么,难不成哥哥们评了他一个好,我就要降尊纡贵地选他当额驸”

    巴拜特穆尔抬头大笑,手指了指元衿摇头,皆是无奈。

    “公主说得对,说得对,谁当额驸都是您委屈。”

    “这话我爱听,巴拜特穆尔,你虽然话少,但偶尔说几句,我都爱听。”

    “爱听就好。”

    他请元衿入主殿,“起风了,连树都在晃,您不能吹风。”

    “好。”元衿裹紧了披风往殿里走。

    天气转凉,已经不适合打开正殿所有的门窗了,巴拜特穆尔合上了殿门,挑了蜡烛让室内更明亮。

    他修长的手捏着红烛和火折,在佛前如仙人一般。

    元衿坐在蒲团上仰后而坐,双手支着地悠然说“我本来还想求皇阿玛给这正殿换成明窗,冬天能亮一点,可你点火烛的样子真好看,我不想换了。”

    他抿唇笑了下,又多拿了几只来,放在了长桌上一一点亮。

    烛火摇曳,美人在笑。

    他抬眸看向元衿,手划过烛火,合指一捏,说“今天不想抄经了。”

    “那抄什么”

    “秋天,抄个秋思吧。”

    他提笔挥就,递给了元衿。

    “塞上江南风景异。”

    “衡阳雁去无留意。”

    “你的那些鸿雁,早就过衡阳了吧”

    她刚见巴拜特穆尔时他身边围绕的鸿雁,后来每年都来,像一种仪式一般,秋日与春日,都会看见他站在湖边身边落满了鸿雁。

    “过了,应该过了,应该到江南更南了吧。”

    元衿举着纸看了又看,“今天的字也不太一样。”

    “是吗”

    “粗放了些,尤其是塞上江南这四个字,一点不像你的字。”

    “让我看看。”巴拜特穆尔伸手拿了回去。

    元衿支着下巴问他“塞上江南,我还没去过塞上,所以,塞上有江南吗”

    “没有。”他很果断地说,手指划过那四个字,“只有风沙、冰雪和茫茫无际的草原,所以我这四个字才会写成这样。”

    “你怎么那么实诚”

    “是真的没有。”巴拜特穆尔盘腿坐在蒲团上,掌心摊开相交,神色落寞,“我来时万岁派了马,但漠北那时连许多首领都已经没有马了,我们那里杀马是大忌,但那个时候不得不杀了。塞上哪有什么江南,那是与天争饭的地方。”

    元衿的笑容慢慢褪去,巴拜特穆尔见了还安慰她“不说这些,都过去了。”

    “是吗”

    他愣了下,而后无奈地笑说“公主太聪明,怎么也瞒不过。”

    元衿垂着头,最终还是挑破了这层窗户纸,“你家乡的人来了很多,到皇阿玛那儿,到皇祖母那儿,也到太子哥哥那里。我听说”

    巴拜特穆尔抬手,制止她说下去,“漠北的今天,不是立个王换个汗就能结了的,也不是法王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更不是我。”

    他说话依旧平淡,倒显得外间狂风急骤的声响过于明显。

    “我知道了。”

    “不说这些了,小僧给公主写点别的。”

    他握住了毛笔,在纸上画了几道,再递到元衿面前惹得她刚才的尴尬消失殆尽。

    他用毛笔写的,奇奇怪怪的,还错了几个字母,如不是实在太熟悉这本书,元衿肯定没法认出来。

    “你怎么会写这个”

    “佟少爷在这儿写写画画半个月了,小僧怎么也是神童,该记住了吧”

    他好像很抱怨的样子,元衿又想起舜安彦之前每日搬桌子坐在那儿的怨种脸,笑得前俯后仰。

    “他真的太讨厌了,下次我替你揍他。”

    “替我”巴拜特穆尔摇摇头,又近了步问,“公主好像和佟少爷格外熟悉,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吗”

    “别别别”

    元衿吓坏了,和谁青梅竹马她也不能和这位啊,青梅竹马个别人家的孩子天天看他得第一还是青梅竹马个婆婆嘴天天找啰嗦听

    “真没有特别熟悉他,他就是五哥哥的伴读,有点嘴碎啰嗦多事,不过学东西很快是他的优点。”

    “比如这个洋文这到底是个什么何人写就”

    “是个不列颠那里的书,是个很伟大的人写的,写的是这世间万物。”

    “那不是佛经吗佛经写万物,洋人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