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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天旋地转,鸟语花香好似一瞬间都消失了。

    热辣的日光照在山上,她却感觉到骨髓深处透出寒意,脚下站不住。

    欢姑娘?

    朱苑的欢姑娘?

    这馨园不是她的闺房,朱苑才是父亲专为她修建的庭院。

    院中布景栽种奇花异草,一步一景,花草的栽种修剪全按着她的心意。就连铺地的地砖都用得最上等的金砖,质地细密坚实,冬暖夏凉。

    只因她喜欢光着脚在屋中行走,卧房一应铺上了四棱白梅毯,三日一换。

    专为她修建的朱苑,竟住着另一位欢姑娘?

    是了。

    若不是朱苑已经有主,她怎么会被安置到常年空置的馨园。

    “我听云光说,昨日圣上赐珠一斗,全是拇指大的宝珠。老爷回府就找了工匠来,说是‘这一斗珠都给我的囡囡,给囡囡打一个金嵌珠的宝冠’。”

    婢女压低声音,将成年男子的口气学的惟妙惟肖。

    南欢瞳仁紧缩,脑海中一闪而过南辞唤她为囡囡时,匆忙改口的样子。

    ‘也是。我们囡囡都长成大姑娘了。也不能还跟以前一样。哈哈哈。囡囡,不,小妹,下一次我寻点别的东西送你吧。你想要什么呀?’

    那时她不懂他眼中的情绪,此时却是懂了,那是怜悯。

    对将死之人的怜悯。

    以前他喊她囡囡,她是魏玉的囡囡,是父母,是兄长的囡囡。

    全因她是南家唯一的女儿。

    可南辞这些日子,却总喊她小妹。

    因为这南府已经有了另一个如珠似玉的欢姑娘,有了另一个囡囡。

    他们接她回来,不是因为怜惜,不是真的想要她养好身体,日后日子还长。

    他们只是怜悯,怜悯她活不了几日,最后愿意骗一骗她。

    父亲一次都没有来见她,不是因为忙碌。

    而是因为他根本不想见她。

    他并没有原谅她,也不曾宽恕她。

    一顶小轿连夜将人接回来,已经是最后的怜悯。

    这世上并没有一个人真的爱她,他们只是在陪她演一出戏。

    她的父母都在为她准备棺椁,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炖那些珍贵的补药呢?

    戏演的太真,做戏的人不当真,她却是当真了。

    母亲说她太傻。

    她的确啊,是太傻了。

    魏玉说‘囡囡,她信了。

    母亲说‘回来了就好,你只管住着,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养好身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竟又信了。

    她怎么这样傻,旁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妙乐慌忙扶住南欢,“小姐,你没事吧?你别听她们瞎说。”

    云月与云霞闻声大惊,两个人转过头来正对上妙乐愤怒的目光,吓得浑身都是一哆嗦。

    从前南欢在府中时,二人是在她院中伺候过的,自然识的这张脸。

    她们二人的名字甚至都是南欢取得。

    虽说南欢如今的境况不比从前,但今日这番话若是传进柳夫人的耳中,恐怕她们两个绝对讨不了半点好处去。

    一时四下静的落针可闻,空气仿佛都陷入了凝滞。

    云月胆子大一些,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瑟瑟发抖的跪在二人面前,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我全是胡说的。您怎么罚我都成,千万别告诉夫人。”

    妙乐心中愈发愤怒,这人说什么让南欢怎么罚都成,可从前南欢又何时罚过下人?

    她们明知道南欢不是刻薄的主子,才敢说这样的话,才敢在院中就这样肆无忌惮。

    “多嘴多舌的贱婢,我今天非拔了你的舌头不可!”

    南欢按了按心口,一时从心中竟找不出半分怨愤,恼怒,失望,激愤,任何一点本该有的激烈情绪。

    应该是心痛的吧?应该是难受的吧?

    可是这里怎么这样空,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云月,“我方才说什么薄棺,您是小轿抬回来……”

    妙乐,“你还敢说!是不是真不想要舌头了?”

    南欢,“拔掉她的舌头又能如何?妙乐,人总是要说真话的。”

    云月一怔,她预料之中小姐是该责骂她的,是该生气的。

    她怎么都没有预料到小姐会是这种反应,平静,甚至还在笑。

    南欢弯下腰扶住云月的肩膀,她浑身一颤,“起来吧。”

    云月只得僵硬的跟随着她的动作站起来,嗓音都在发颤,“小,小姐。”

    南欢眸光黯淡,她面上挂着笑,只是那笑就如同浮在水面上的虚影,寡淡得没有一点温度。

    “我不会怪你。你方才所说的欢姑娘就住在隔壁的朱苑是吗?”

    云月瑟瑟发抖着点了点头。

    南欢温声道:“你想去她院中侍候?”

    云月慌忙结巴着否认,“不,不是。我今日只是一时糊涂,我只想在小姐院中伺候。我只想在这里。”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涕泪四下,倒是显得非常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