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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天狐

    子夜,女魃被一阵阵舂瓮声扰醒,她来到屋外,在一片朦胧的月光中,她看到霁凝坐在石凳上躬身舂着什么,她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臂,在石舂捣鼓下溅起的殷红汁液落在她手肘上,点点滴滴如雪地梅瓣。

    随着她手中的动作,一股股腥味弥漫在空中,那石瓮旁还放着个盆子,里面装着团团血肉样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女魃走近她,看见那石瓮中的一团黏糊的血肉,觉得恶心便用手捂住了口鼻。那霁凝却没有半点不适,直接用手将里面捣不烂的筋膜拈起扔在了地上。

    “捣肝泥。”霁凝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倒那玩儿干什么?”女魃又看着她在那泥酱中加入了些不知名的草药沫。

    “吃啊!”霁凝侧头斜眼阴笑着看着她。

    女魃觉得她是越发的癫癔,不由地退了步道:“你吃这玩意儿,怕是太补,小心七窍喷血。”

    霁凝冷笑了下道:“谁说是我吃,千婴肝啊,我哪里受用得了。”她说罢又将瓮里捣好的肝泥倒入磨具中,预备冷制成块。又取了块完整的肝放进瓮里,卖力地捣弄起来。

    千婴肝?!女魃听罢饶是她生于上古长于蛮荒,也胆战心惊了片刻。千婴肝顾名思义便是用千个初生婴孩儿的肝脏制成的补品,在大荒时代,信奉魔神的部落用这个向魔献祭。而现在这个泯灭人伦的邪恶东西,早已被神域列为禁品。仙家沾染此物直接散失修为坠入魔道沦为魔仙,三界众生诛之。

    但……女魃甩了甩睡的晕晕乎乎的脑袋,仔细看那盘子里的肝脏,那大小、形态、纹理哪里是人族婴孩的肝脏,再抬头看向远处几只被剖腹死去的羊崽便白了霁凝一眼道:“你慢慢玩,天亮之前把这些处理了啊,太腥了。”

    “妭!”霁凝将她喊住,女魃回头见她将那磨具中的肝泥端到她面前,贱兮兮地问道:“你至大荒而来,看看这玩意儿,像那千婴肝吗?”

    女魃被她这一问,思绪飘到上古大荒,高台之上,那些被婴孩鲜血染红的祭石。他们花了千年才走出那祭亲的梦魇,至亲献祭只是向神表示诚意的方式。曾经那个她问神,为什么要他们通过献祭来表示向神明的虔诚,那神答:人善伪装,精谎言,不如此我怎么知道他们的诚心?我又不会读他们的心。那些血腥不过是决心与诚意的体现,献祭背后涌动的念力才是唤醒神明,供养神明得其庇佑的关键。

    她厌恶地瞪了那几团肝泥道:“少拿这些恶心吧啦的东西给我看,不然我撕碎你。”说罢便回房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霁凝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她看着那几团血浆肉泥配合那几味仙草,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她刚才看到泽浣无涯在结界,忽然心里就有了个计划,泽浣的态度很明显他不愿配合自己演戏,既然他不配合,便设个局,让他心甘情愿配合自己。

    第二天天亮,霁凝找到久孤,向他表示有让那泽浣自毁道行的办法,于是要设个局,问他要样东西。

    久孤盯着眼前的神女,心想,神发起癫狂来也真是有股毁天灭地的劲头。他耐着性子问道:“你想要什么?”

    “无涯的一滴血。”她道。

    “我到哪里给你找他的血?”久孤想那无涯既然已经下界,那么他的目的便已达成,正想打发她离开。霁凝又道:“你连识灵镜都拿得出来,他的血又有何难?仙家道行除非他自己愿意毁,旁人是奈何不了他的。既然宗主对他的旧恨难平,非要置他于死地,那只有把无涯设计进来,才能让他心甘情愿自毁道行。”霁凝之所以咬定久孤不松口,不是因为他本事有多大,而是因为他上面有人,九头鸟能屹立十多万年不朽不倒,背后当然有神。她既然决定不要退路了,那便在自戕之前再送份礼给神卫营作为补偿。

    “你到底想干什么?”久孤有些迟疑的问道。

    “上仙的道行只有他自己破,旁人有何能耐破得了。他的软肋是天庭少尊,只要用少尊威胁他,他肯定甘愿散去修为坠入魔道。”霁凝阴邪一笑。

    “你怎么那么肯定他一定愿意,你们修习至高之人,不是会断那七情六欲吗。”

    “他断不了,他狐族出身,媚术天成,修的又是逍遥道,再如何冰封自醒也断不了。那位少尊就更不值一提,连正神都没修成,而且断七情六欲哪有那么容易,我自己都断不了。”霁凝盯着久孤那诡异莫测的眼睛,颇有些自嘲的说道。

    通过久孤的眼睛和耳朵,上界那位神人对他们的举动了如指掌。

    久孤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先回去,有消息我再找你。”霁凝冷笑了下道:“你最好快点,那千婴肝特别容易坏。”

    千婴肝?!久孤心头一跳,他没料到这个神女当真混起来没下限,如此阴损败德之举都干得出来。

    待她走后,久孤从暗格中取出张信纸放在桌上,不多时,上面显示出个字:予。于是乎,信纸上,神光忽现,一个银质金属盒赫然出现。久孤看着那盒子,知道里面装着无涯少尊的一滴血,他心里明白三界是个棋盘,万千生灵都是棋子。任谁有能力都想玩一局,过个瘾。能力升至极限,权利没有束缚的结果就是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