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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47章

    楚楚跟着陶仲文携拜帖到的时候,严府宾客如云。

    “师父,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陶仲文将左右扫了扫,脸现得色:“不晚,将将好。你师父我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了,来晚一点,才可彰显出咱们不一般的身份。”

    门人领着二人穿廊过院,一路往宴会厅去。

    楚楚压低声欺近陶仲文道:“可是师父,我听说严世蕃为人狂妄跋扈,常借故折辱客人呢。待会儿我们不会因此被他当众为难吧?”

    “不会。”陶仲文侧首,亦压低声音对跟在他身旁的楚楚道:“他那人虽然嚣张,但是是个很有眼色的人,什么人能欺辱,什么人不能欺辱,在他心里有本内账呢。皇上正看中我,不但是严世蕃,就是他老子内阁首辅严嵩,也只会对咱们客客气气的。”

    “唔……”这话楚楚接不下去。

    要说嘉靖也是好骗。

    什么黑眚?不过是她领着几名教徒同师父里应外合、铤而走险合作搞出的一场戏法罢了,就让她陶师父成功入了嘉靖的青眼。

    她要找《告岳武穆疏》,就得想尽办法接近皇权中心。师父为名为利,同她的目的不谋而合,便干脆合作。

    黑眚是她用黑火~药做的一种焰火。

    京中道士多,道士必炼丹,制造焰火的材料倒是非常好搞,就是放焰火的时机得要恰到好处。

    好在这点并不需要她费心。

    她这位顶会忽悠的陶师父早就伺机接近了皇帝身边宠幸的老道士邵元节,着意讨好,终于成功地被邵元节举荐给了嘉靖。仅是入了宫还不稳当,接下来就是在这一场黑眚出没宫廷闹得人心惶惶的大戏中才让师父在皇帝身边扎下了根。

    师徒二人心知肚明各自心中揣着自己的小九九,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只是楚楚瞥到陶仲文多看了她两眼,一副欲言又止状,暗忖这位大忽悠莫不是又要提什么让她帮忙的要求?

    她并不想自己还没找到《告岳武穆疏》的线索前就过多的暴露本事,忙转移话题道:“呃,然而,既非生辰嫁娶,也无白事,平白无故大排筵席,请客吃饭,这么大张旗鼓、肆无忌惮,严世蕃就不怕引起皇上的猜忌,说他结党营私么?”

    陶仲文道:“圣意难测,但至少这时候皇上不会办了他们,圣上正十分倚重这对父子呢。真是老天优待啊,这父子俩,一个善写青词,一个善于揣摩上意---全是能讨皇上欢心的本事。”

    这青词,楚楚已知是信奉道教、好求长生的嘉靖烧给神仙的祭祀祝祷文章,他常名臣下起草,对那些善写青词的臣子往往重用,好几任内阁首辅便是因此而上位的。

    来赴宴前,阿梁已经提前将严世蕃父子的事迹拣要紧的给楚楚讲过了。陶仲文却不知,想她久居关外,又才来京中不久,不清楚情况,此刻闲聊,便顺便就将朝中形势和京中的大人物略略说给她听。

    “也不是大家都想要巴结严家,很多都只是迫于严氏父子yín威。特别是这位小阁老,他邀宴,京中恐怕也没几个敢不来赴宴的。”

    “而且,严世蕃极贪。邀宴只是名目,索贿才是目的。不然你道他为何隔三差五大摆筵席?有银子入账,怎么不积极呢?”

    说着话,两人已步入宴会厅。

    早就听闻严世蕃骄奢yín逸,瞧这一路所见严府装饰之奢华、之金碧辉煌,楚楚只觉得眼睛里只看到金子银子和东珠明晃晃地在跟前晃。

    真可谓:“高高起华堂,区区引流水。粪土金玉珍,犹嫌未奢侈。”

    这两句诗是对严府最恰当的写照。

    来赴宴的人很多,大小都是个官。“到京城才嫌官小”,因此二人的到来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不过,楚楚觉得,该是那许多在场中穿梭侍酒、献舞的妖娆美貌的姬妾,将男人们迷得转不开眼了。

    要说史上的贪财好色之徒,严世蕃绝对榜上有名。

    据说他有妻妾二十多人,另有无数没名没分的丫头、侍女,睡的是象牙床,围的是金丝帐,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就比如此时此刻厅中的这些女人,都是严世蕃蓄养的。

    一来供他自己消遣,一来供客人取乐。

    可能今晚来赴宴的人因为请客之人之跋扈凶狠而不得不来,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尝就未有一些人,不是为了这种香艳的待遇而来呢?

    即便是这样的豪奢yín~糜场景了,但楚楚觉得自己仍旧不过只是窥了个冰山一角。

    好容易来一趟这历史上有名的大奸臣严世蕃的家,耳听着师父的絮絮叨叨,楚楚跟在陶仲文身后东张西望,抓紧时间看热闹。

    忽然,耳朵里蹦进来陶仲文一席话叫她惊了一跳。

    “我听说每回开筵,严世蕃必然邀请锦衣卫的人来。锦衣卫对皇上忠心耿耿,特别是那位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同皇上吃一母之奶长大,皇上就更不用担心严世蕃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结党营私了。”

    糟糕了。

    她光想着来探探有没有别名叫杨涟的大臣,怎的就忘了打听今晚来赴宴的都有些什么人?

    可千万别撞上陆炳啊。

    那男人简直太可怕了。

    楚楚现在还对那晚上的遭遇心有余悸。

    来客中有认识陶仲文的,远远打了声招呼。陶仲文便停止了同楚楚说话,上前去与其寒暄。

    楚楚赶紧整理了下面巾,恨不能将头发丝儿都包裹住。

    恰此时门口处传来喧哗。

    “哟,陆大人也来了?稀客稀客啊。”

    陆大人?哪个陆大人?

    楚楚想也未想,扭头看去。

    好死不死,竟然正好与步入厅中来的陆炳视线相接。

    她惊慌失措地赶紧扭过头来。

    耳听见身后陆炳已在应酬其他宾客的敬酒。

    暗忖,那男人应该不至于认得出她吧?刚才不过匆匆一瞥。

    但是有点难说,那晚在屋子里,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还是有点久。

    转念又想,那晚她蒙面,此刻也是做的胡姬打扮以面纱遮脸,只要她不出声,或者是变个声,他还是挺难认出自己的吧。

    长安城里胡姬随处可见,她们大都长得美丽妖娆,以歌舞侍酒为生,很多达官贵人家中都有豢养。胡姬惯常以艳丽的纱巾遮面,以穿着打扮性感、神秘著称。

    李宾所创的黄天教主要在关外活动,教徒大多已都入乡随俗,特别是教中的女弟子,喜欢胡姬的妆容和服饰,她也爱,所以平时常常以纱遮面。今晚来此,亦是如此装扮。因为对外宣称是黄天教徒,因而她把脸遮了,并未引起宾客们过多的注意。

    又想,我这是怎么了?

    今晚场中这么多宾客,还有诸多美姬,他又怎么会关注到我?纯粹庸人自扰。

    心下稍安。

    看那厢陶仲文还在同人寒暄,不管了,楚楚打算今晚就只乖巧地做师父身边沉默寡言的小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