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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39

    宋思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

    睁开眼时,面前弥漫着山雾,低头是一条砾石铺的蹊径,蜿蜿蜒蜒地往雾气深里通去。前面似有人声,还有些斑驳的影儿,他看不分明,便顺着那蹊径走上去。

    人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手里提着裹着红色绸布的方盒子,面上带着或是恭敬或是喜色,三五成群地沿着宽起来的山路往上走。

    那些人的身上都穿着长袍古服,宋思年却没觉着奇怪,好像就该这样似的。

    他于是跟着那些人,不知目的地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座气派堂皇的山庄。

    山庄正门,黑底金字的牌匾上描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宋”字,牌匾四周还被红色的绸布系上了喜庆的装点。门外站着器宇轩昂的大汉,穿着黑衣短打,表情严肃地守在门口。

    然而这丝毫没有破坏来观礼的人们的喜悦。

    他们手里拿着红纸黑字的婚礼团书,一个接一个地从两边进了山庄正门。

    宋思年没有那种东西,他也没带任何贺礼。但看着这山庄门的时候,他却丝毫没有半点怯意,而是再自然不过地走了进去。

    也或者那感觉更像是“回”,而不像是“去”。

    进了山庄之后,走了几步路,来时一同的人们却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山庄里走来走去。那些路过的仆从下人却似乎没一个人看得到他,皆是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

    宋思年走着走着,天色便暗了下来,面前景色一转,变成了一间带着两派耳室的正屋。

    屋里亮着盈盈的烛火,似乎还有一点隐约的声音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宋思年好奇地趴了上去,扒着门缝细细地去听里面的声音——然而他刚把手伸向那门,便见面前雕花的棕红色木门突然吱哟一声打了开来。

    宋思年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屋内。

    正屋里却只竖着两支又粗又长的红烛,漂亮的烛花结在莹莹的灯火下面。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而房间里的声音好像也更清晰了一点,但仍旧听不出在说些什么。

    若有若无又时高时低的声音撩拨得他心尖发痒,但又莫名有些不舒服的预感……就好像前面藏着什么叫他害怕的东西似的。

    宋思年觉得自己该拔脚就走,然而此刻这个身体似乎不再听他控制了。

    他的身体“带”着他的意识和视线,慢慢地走进了房间,顺着左手边、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他终于离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须臾之后,走到了最里间,一道绣着两条互相攀附的金龙的屏风挡在了面前。

    真不专业……

    宋思年心想。

    既然是婚礼,不是该绣一龙一凤吗,两条龙算怎么回事……

    宋思年绕过了屏风,走到了最里间。

    如果说前面还只是装点,那这最里间显然就是婚房了。屏风后面,入眼都是大片的红艳,晃得人眼花缭乱。

    而宋思年此刻却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盯上了房间右侧的床榻,红色的纱帘重重叠叠地低垂掩映着,两道身影模糊地印在帘子上。

    一个有些熟悉的低沉声音响起来,带着他所不熟悉的温柔缱绻——

    “……怎么又喝那么多,嗯?”

    “因为……”另一个声音熏染着酒醉后的喑哑,拖长了尾声后蓦地轻笑了声,“开心。”

    “开心什么。”

    “开心……能和你成婚啊……”

    纱帘上下面的那道身影向上攀附,抬起手来。宽大的袍袖滑下,露出骨肉匀停的手臂。那手臂的主人喝醉了似的胡乱一划,勾住了上面的人的后颈——

    低哑暧昧的耳语带着一点轻慢的调笑,从那纱帘后传来——

    “我好喜欢你啊……谢大人……”

    “……有多喜欢。”那低沉的声音愈发哑了下去,每个字都像是透着汹涌的情|欲,带着让人沉沦的性感。“……这样?”

    居于上方的那道身影俯下去,里面响起带着很浅的水渍声的轻吻。

    宋思年什么也看不清,只看得到纱帘上人影交叠,但也是同时,他感觉自己锁骨上像是被什么温度烫了一下……然后向上……

    宋思年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这一刹那之后,眼前景象一晃,他瞧见那纱帘上的人影蓦地纠缠到更紧,同时有暧昧的呻|吟从里面传了出来,时高时低,时断时续——

    “……谢……谢忱——!”

    那呻|吟声中的一句让宋思年瞳孔猛地一缩,他打了个激灵,蓦地从那种面红耳赤的状态里脱身出来。

    宋思年上前几步,伸手捏住那纱帘,猛地一施力,就要将那纱帘直接扯开——

    然而就在他手掀起来的同时,宋思年只觉着重心忽然一落,像是脚下骤然空浮,他整个人都向着无边的黑暗跌去。

    留在眼底的,唯有那掀起的纱帘一角里露出来——居于上位的男人肌肉精悍的后背上,隐隐腾着淡青色兽形的纹样…………

    宋思年眼前蓦地一黑。

    然后又是一亮。

    从黑暗到光亮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眼睛,并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只是脚跟在半空中就碰到了什么硬物,宋思年用力地晃了晃脑袋,重新稳定有些颠倒的视野,才终于看清面前的情况——

    和他想象中任何奇奇怪怪的地方都不同。

    他现在在一条长廊上。

    确切地说,在这似乎很漫长的梦和昏迷里,他只从婚宴会所的房间里,不知以何种方式站到了房间外面的走廊上。

    宋思年皱起眉,目光在身周一扫——除了他自己,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