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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 故地遇新人

    “别接了,再接帕子都用光了。”

    顾衍给她擦着手心,顺带捏了捏她手指,冷得像几条冰碴子,脸色霎时沉下来:“给我省点心,顾夫人。”

    辛越将手往他衣襟里探,笑嘻嘻道:“你这九转玲珑心,省来做什么?”

    “省来喂你。”

    辛越双手贴在他肚子上,摸到一块硬邦邦的肉,捏了几下只捏起一层皮。

    抬头看他:“横竖都是为我,多操操心有什么不好。”

    顾衍将她手按在怀里,闷笑道:“你是要同我辩上了。”

    “……”辛越悻然承认,“最近在你跟前,赢得太少,我想找点场子回来。”

    “也是,人之常情,”顾衍瞥她一眼,“让你陪我来老宅,委屈你半日,回去让你赢个痛快。”

    辛越对他话里那个“赢”字颇为忌惮,同样一个字,她说出来是不甘落败,他说出来却带着征讨的意味。

    她识相地摇头:“不委屈,一点不委屈。”

    “好了,”顾衍将她的手拉出来,摸了摸已经暖了起来,边整衣衫边警告她,“再敢将手伸出去接雨……”

    “今日你便捆在这马车里。”

    辛越吸取前几日的教训,安安分分地将手揣在怀里,一路上并未再生什么幺蛾子,一柱香后,顺顺当当到了顾府老宅。

    辛越撑着他的手下马车,一脚踩入柔软之处,眼神下滑,一条绛红色五蝠纹扎实柔软的地毯从马车下直直延伸直顾府府门口。

    眉头微拢,今日下着小雨,虽说春雨绵绵细如丝,然而下了有三两时辰了,这地毯绝不该如此干爽,只能是……老宅的人湿了就换,湿了就换,打听到他们的马车到街口了再换。

    这般张扬奢靡,马屁却是拍到马蹄上了。

    辛越抬头看顾衍,他的神情敛得极好,不见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万顷寒冰挂在面上。

    正在略偏头叮嘱执伞的十七将伞往她那边多倾些,仔细察看她的肩头可会被斜雨打湿。

    顾衍近来抢了红豆芋丝的活儿,喜欢操心她的服饰,今日给她挑了一身橘色如意纹织锦长裙,腰间一条巴掌宽的腰封,中间隔半指点翠绘云纹,并缀一枚溜圆的南珠,腰侧垂下四条带红珊瑚坠角的丝绦。

    此刻风大雨斜,顾衍又给她披了件雪白雪白的银狐毛披风,正低头系着胸前的系带。

    她再四下一看,心里一惊,周旁摊贩小卒全无,往来都是油纸伞下锦衣华服的客人,身后跟三两小厮,捧着红绸礼盒一茬一茬地往顾府里涌。

    辛越讶然道:“这是封街了?”

    “嗯。”

    她心里略略过了一下,老宅里没什么当朝掌要职之人,都领着些虚衔罢了,怎有这能耐、这底气将整条街都封了,就为顾老太君做一回寿。

    若是没有,那便是借的能耐、虚晃的底气,打着顾侯爷祖母过寿的旗号,撑出场面,各牟其利。

    顾衍最是厌烦此事,近来他的养气功夫虽然做得不错,但不得不出席这种明晃晃打着他的旗子谋取好处的宴席,心里多少会闷着火。

    闷着又不能发作,她心里生出了一点不合时宜的怜惜感。

    系带系好了,顾衍的手自然垂下,领着她往里走,辛越反手牵上他。

    在他微显错愕的目光下,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轻声说:“敢松开我,把你的手捆起来。”

    “……”顾衍失笑,被溟溟雨势浸润得冰寒一片的脸霎时转暖,蜷起手掌,宽袖之下,同她十指相扣。

    几个不争气的酒囊饭袋,换她片刻主动,顾衍很满意。

    二人顺着地毯往里走,十七一手撑一把硕大的六十四骨油纸伞,一手托一只细长礼盒跟在二人后头,小黄灯走在他身侧。

    府门口俱是大红的鞭炮纸,落了一地,被雨水一浸,往来的人脚下都不免沾上些许红纸,看着喜气洋洋又有些滑稽。

    顾二老爷、顾三老爷站在府门口迎客,二人皆是春光满面,乐呵得活似要娶第二十房小老婆,那笑容中说有三分是为老母过寿而喜都是他们良心大发。

    顾衍说,寿宴要办整九日,头五日宴请宗室贵族,后四日是家宴,顾衍挑了第三日来,怎的这人还这么多?

    辛越只投了个疑惑眼神过去,顾衍便微讽道:“来的十人里,有一个是正经祝寿的都算多说。”

    明白了,冲顾衍来的。

    辛越精准评价:“香孛孛。”

    果然,二人一踏上台阶,顾二老爷顾三老爷立时迎上来,亲热无比:“衍哥儿来了,快进去,你祖母一早命厨房做了你最爱喝的甜汤,早打发人来瞧四五回喽!”

    话语间亲热无比,真听不出这是一年才见一两回的亲戚。

    顾衍神情冷淡,简单问候过,携她往里走,将一众虚浮的奉承抛在身后。

    前头的丫鬟一路将二人引至顾老太君所住的永福斋。

    行至永福斋院落门口,依稀听闻里头传出来的恭贺交谈声,辛越正要松开他的手,顾衍却一紧,不放。

    她登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方才在门口,二人的手掩在宽大的袖袍底下,外人看了也只是当二人走得近,如今要进屋拜寿,他再不松手,她可不好意思往里去。

    辛越停了脚步,不肯再走,顾衍转头道:“记不记得做什么?”

    “什么?”

    顾衍啧了一声,极轻,但不满之意昭然若揭。筆趣庫

    引路丫鬟垂首站立,永福斋里飘扬的红绸后头,有几个妇人悄悄探头往这里看。

    辛越心里生出些不自在,只好先安抚这个不情不愿的老男孩,道:“知道了知道了,请安,用饭,走人,你都说好几遍了。先放手呀,用过午饭我们便回去了,届时你想怎么牵便怎么牵。”

    顾衍感觉到她误会了什么,但他乐意顺水推舟。眼神极具挑逗意味地落在一旁廊柱上的红绸,挑眉,没有开口,辛越却知道他在想什么,咬牙低声道:“做梦!”

    “可惜。”顾衍这般说,手下却松了,辛越立时抽回手。

    二人往里刚迈了一步,老太君身边的大嬷嬷瞅准时机迎上来。

    永福斋正屋设了寿堂。

    正中一副大大的百寿图,两旁挂着寿联,上悬寿幛,顾老太君坐在上首,今日着了一身棕红色对襟长褂,额前佩一条宽宽的银貂毛抹额,一贯无喜无悲的苍老面庞,难得带了丝笑意。

    二人在蒲团上跪下,将早早定好的祝寿辞念了一念,倒不费什么心思,一长篇整整九页的祝寿辞,被顾衍删减得就四五行,顾衍念三行,辛越念一句,便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