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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辛越入狱记

    一惊一晃,辛越有些气喘,也顾不得脏,先将怀里着紧的两颗红薯囫囵兜在了衣摆,还须得分出心神按住在她腰间肆意的大掌,忍不住嗔道:“痒。”

    大掌被小手按住了一瞬,又抽出来反扣住她的手背,顾衍脚下一夹马腹,马儿哒哒地往山下走,低沉的呼吸声在颠簸中好像天上的云海,一潮一潮地拍进她的耳里。

    若是没有扣在她身前作乱的手,当是十分温情蜜意的一件事,然而她的双手都被一只大掌紧紧裹着,可恶的是,顾衍仗着手长,时不时就用粗砺的指尖刮一刮她的手腕。

    一路上她都在护崽似的紧着怀里的红薯,还要同他不住作怪的手指缠斗。

    马匹一路从侧门而入,直驰到栖子堂门口。

    辛越翻身下马,气呼呼将两团黑灰的物事往他怀里一丢,“给你的!“”

    人拔腿就往院里走。

    顾衍低头去看,手上正躺着两个胖乎乎的红薯,覆着一层灰黑,尚还有温温热气。

    眼里波光微动。

    脚步不由自主迈出,在回廊下瞥到她的掌心,果然灰扑扑的。

    再追上前两步,拉开她的大氅一瞧,里头鹅黄色的裙衫早已皱得不成样子,小腹处同样灰黑一片。喉咙里绷的线咔嚓一断,笑声再也抑制不住。

    辛越怒从心头起,掌心合在一起搓了搓,往他胸膛上重重一按,玄衣顿时多了两个小小灰灰的巴掌印。

    她咬着下唇,笑意压在嘴边。

    顾衍顺势把人往身边一拉,辛越低头从他腋下穿过,反身跳上了他的背,攀着他的脖子,颇有几分恼羞成怒后的颐指气使:“背我回去。”筆趣庫

    踏着几两夕阳碎光,顾衍背着辛越慢悠悠走回房里,慢悠悠将她放下,慢悠悠将红薯剥好。

    辛越换了衣裳出来时,两颗红薯变成了四半,用帕子裹着,正正放在小几上。

    她盘腿坐上去,把手中红薯尖尖往他嘴边一送,顾衍弯着唇咬了第一口,她才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怎么会突然去西山,你不是进宫了么?”她随口问。

    “嗯,忙完了,路遇武安侯送他夫人上西山赏雪,我顺路来接你。”

    皇宫到城外西山,顺哪门子的道,辛越不去拆穿他,突然想起来那张清清冷冷的美人脸,“武安侯夫人是不是在你之前上山的那位?”

    “是,你不认得了?”

    “啊?”辛越皱着眉头,吃完了半个红薯,将后半个掰成两半,放在手心捧着小口小口地啃,脑子里还在搜寻关于武安侯夫人的记忆,想了半天摇摇头,“不记得了。”

    顾衍偏头,似笑非笑看她:“你趴过人家的墙。”

    “……”她想起来了,她就趴过一人的墙,就是首辅大人家的美人。

    “原来是她。”

    她十五岁那年,辛扬已经十八,被家里按着相看人家,一连说哭了四五家姑娘,一时之间京城的媒婆见了他的名字都不敢接活,生怕招牌砸在他手里。

    那时恰好首辅家的嫡小姐汪清宁说亲也不大顺利,两家大人不知被谁一撺掇,竟先看对眼了。

    汪家看中辛家人口简单,满门清贵,辛家看中汪清宁端庄典雅,才情满怀,定能制住辛扬。

    辛越后来才明白,辛扬说亲不顺利,是他自己作的,汪清宁说亲不顺利,那是武安侯作的,可怜她这个一心为兄的好妹妹搅和了进去,自是成了两边作天作地下的炮灰。

    彼时大伯母愁得嘴里都起了几个大疮,拧着辛扬的耳朵,声色俱厉地警告他,若是让这门亲事黄了,就把他送到东六营去让他脱两层皮,还着人把他看了起来,说是养几天白,等到相看那日好给人家闺女留个谦谦君子的好印象。

    想是人家姑娘喜欢白净的,辛扬一面在屋里循着日头,敞着衣裳沐浴日光,一面用五十两银票,着小厮给辛越传了两个字。

    救命。

    辛越留着那小厮,同嘉年一道逼问了半日辛扬被关在家的糗事,笑得前仰后合,看在这般精彩的份上,拍拍手决意从这桃花池中,将他捞上一捞。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二人决定先去探探这家姑娘的路数。

    探着探着,二人就猫到了首辅大人的府墙外,她被顾衍养肥了胆子,终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跳上了汪姑娘院子的墙。

    嘉年不擅武,只能给她放放风。

    没想到,真是流年不利,刚瞅见汪家姑娘的半张侧脸,就被同来趴墙的武安侯逮了个正着,二话不说将她扔到了京畿大牢里。

    事后她再问嘉年,怎么不给她通风报信,才知道嘉年早就耿思南拎回了家。

    ……

    一个损友,一个呆兄,不幸中的万幸是,武安侯不晓得这胆大包天的贼子是顾侯爷未婚妻,将她兜头一蒙,丢进了京畿大牢的重犯区,单人单间,整了个重犯待遇,没将她同其他犯人关在一处,否则她真要自爆家门,拼着被爹爹抽一顿也要脱身了。

    辛越回想往事,讪讪笑了一下,“幸好你来得及时。”

    顾衍淡淡瞥她一眼,“我也没想到,我前脚刚出城,后脚你就能捅个篓子,还挺出息,跨了个男女大槛,直当了个采花贼。”

    辛越偷眼看他,顾衍脸色平淡,正拿她的帕子擦手,今日同辛扬谋的事在她心里挣扎个不休。

    她有些心虚,软着声音喊了一句:“夫君……”

    顾衍愕然,手上帕子一松,飘飘扬扬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到了地上。

    两人都有些许呆滞,目光在空中迅速对了一瞬。

    顾衍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先缓过神来,清了清嗓子谦和地回了一句:“夫人。”

    辛越发觉此时气氛正融洽,也端出娴雅模样,蹭啊蹭啊,挨到他身边坐下,先将自己镀一层金:“成婚之后,我一向收敛很多了。”

    “嗯。”顾衍揉着她细滑小巧的手指头。

    辛越继续敲边鼓:“然则人么,食五谷,生七情,总免不了有些许糊涂的时候。”

    顾衍眼皮子跳了一跳,“嗯。”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人之常情。”

    “……你闯什么祸了?”顾衍心里复杂,这得是多要命的祸事才会让她费这诸多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