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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7二十七米尘光

    牧尘光颓丧地将手机按在耳边,听筒内持续传来机械的“嘟嘟”声,像是给他敲响的丧钟,宣告他刚付诸于口的感情,死在了此时此刻。

    素从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和电影开放式的结尾一样,牧尘光已不想追究这是素从心给他的最后温柔,还是绝情一刀。

    他如同雕塑般站在那里,不想走,似乎还没想好该怎么去过没有素从心的生活,该怎么呆在没有素从心的医院。

    他切身体会到了素从心在失去季林时的感受,是一种不真实的空虚,似内脏不经开膛破肚就被偷走了一块,没人发现,只有牧尘光能感觉到。

    素从心挂断电话没有马上离开,牧尘光在她眼里被水汽包裹,他本该是森林里最葱茏的那棵树,现在却像立在风沙里干涸的枯木。

    以往素从心总在心里对他说感谢的话,如今却换成了一遍遍的“对不起”。

    她在牧尘光身上看到了一抹自己的影子,被人“遗弃”时的彷徨无措,没法奈何。

    令素从心不知道的是,这抹剪影将伴随在没有牧尘光的日子里,反复窃入她的梦,带着无声的叹息。

    两人各自心伤的这一幕被一旁的摄影师拍了下来,鲁灼认为这将是他今年拍到的最好的作品,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错失的回眸》。

    鲁灼本想跑去提醒那位不知名的先生向后看,怎奈广播里响起了催促他尽快登机的播报,没办法,只能怪他们有缘无份。

    牧尘光失魂落魄地回到医院,不知不觉走到了那间病房,一种人去楼空,泪已干的情绪袭上心头。

    骆白和一名女护士在收拾房间,见牧尘光惨白着一张脸,想说些安慰的话,张了张嘴,居然什么也说不出口,言语有时真的很徒劳无力。

    所以他放下枕巾,走到牧尘光跟前:“牧医生,想喝酒的时候叫我。”

    牧尘光缓慢地将视线移到骆白脸上,微微颔首。

    女护士扫完地,提起一壶稀释后的消毒液在房里喷洒。

    他们只需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能将素从心留下的痕迹、气息统统消杀干净,接着会有另一位患者住进来,没人关心和在意上一位患者是如何在这儿度过的。

    牧尘光想,要是他的心上也有一套这样的消杀模式,他会选择使用吗?

    答案更偏向于否定,他仍想记得为素从心怦然心动的分分秒秒。

    女护士问骆白窗沿上的花怎么处理,骆白看向牧尘光,眼里带着询问的意思。

    “留那儿吧。”牧尘光站在沙发边望着向日葵,那是他前天买来亲手插入陶罐的。

    “沉默的爱”就该埋在深厚的土壤里,才能活得长久,这个道理他似乎懂得太迟。

    素从心带着季林的遗物坐上了去往四川稻城亚丁的飞机,那是她和季林约定好要去旅行的地方。

    但华院长去世那会儿,季林指着旅行杂志上的一组照片让素从心看,告诉她这里是稻城亚丁,亚丁在藏语里是“向阳之地”的意思,而亚丁村就是“离太阳最近的村庄”。

    季林当时抱着素从心,对她说:“从心,我不想看到你难过,过段时间,等我忙完父亲交给我的工作,就带你去这儿散心。”

    “到时候,我把太阳摘来给你,让它只照着你。”

    过段时间,改天,哪天,什么时候……这些不精确到哪年哪月哪日几点的话,似乎总等不到来的那一天。

    没多久,季林就检查出了白血病,他们没能如愿地踏上旅行之途,季林没能如愿地送出他的太阳,素从心没能如愿地收到礼物。

    所以,当牧尘光问素从心“千寻和白龙还会再见吗?”的时候,她下意识没有给出个模糊的时间,因为那大概率不会实现,她也不敢决绝地否定,牧尘光没做错什么。

    他不该受这个折磨。

    飞机在成都中转,停留7个小时,素从心寄存行李后,走出了机场,想在附近随意找家店吃饭,即便她没什么胃口,但既然她选择了好好生活,那就得拿出点该有的样子。

    成都是个不夜城,夏季的成都更是如此,街边小店灯火通明,卖烧烤的生意最好,桌椅从店内一路摆到店外人行道上。

    每桌都坐着三五成群的一伙人,吃着烤串,把酒言欢,和家人朋友说着生活工作中的不如意,分享近来的收获,似乎一天的烦恼就顺着飘出的香味,打出的酒嗝烟消云散了。

    素从心从店外经过,不由放慢了脚步,她很喜欢这样热闹的市井生活,可13岁以后她就不曾拥有过了。

    她走进烧烤店隔壁那家名为“一个人吃火锅”的店,每张小桌三面都用木板遮挡,让独自吃饭的客人很有私密和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