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卷一 玉京金阙 人间何有蓬莱 贰回 青山翠壑演剑艺 英雄末路历磨折

    吕真人《赠刘处士歌》:

    六国愁看沉与浮,携琴长啸出神州。拟向烟霞煮白石,偶来城市见丹丘。年来摘得黄岩翠,琪树参差连地肺。露飘香陇玉苗滋,月上碧峰丹鹤唳。洞天消息春正深,仙路沓茫人不识。浮世短景倏成空,石火电光看即逝,韶年淑质曾非固,花貌玉颜还作上。芳榛虚度春与秋,乐事难穷今与古。何如识个玄玄道,道在吾身重如宝。但能制得水中华,水火翻成金丹灶。玄州肠谷是吾家,石破天荒身不老。耳闻争战还倾覆,眼见妍华成枯槁。唐家旧国尽荒芜,汉代诸陵空白草。浮游世界实足悲,模花性命莫迟迟。珠现溢屋非为福,罗绮满箱徒尔为!志士戒贪昔所重,庸人溺欲空自悲。世人世人审听我,流光迅速如飞火。陰滢贪诈早消除,六贼三尸为汝祸,八琼秘诀君须知,莫待铅空车又破。咫尺玄关若要开,请君自解黄金锁!

    一律诗曰:

    结根生上苑,擢秀迩华池。

    岁寒无改色,年长有倒枝。

    露自金盘洒,风从玉树吹。

    寄言谢霜雪,真心自不移。

    上回情节繁冗,不便从头复说。只言青松正遇危难,险急之中幸喜暗中人等前来搭救,方才逃离魔网,不知了去向。

    又道次日晨分,天色已然晴朗,千里晴云,金光普照,一派祥宁之气,飘然而升。罗京南部八十三里处一崔巍大山突兀显出,此山位处竹林南部沿界,约莫百丈高下,峻峨迭环,林壑尤美,山下长满了千株老柏,万节修篁。且四面山梁嘉木环合,似熊掌之形,山野寂寥无人,碧草葱郁,峰回路转,琼花瑶露,争妍斗艳。数簇乔松如泼靛。又是那红拂拂,锦巢榴;绿依依,绣墩草。青茸茸,碧砂兰;攸荡荡,临溪水。山野处真是个:

    松竹年年秀,奇花日日新。

    丛中那花馨凄迷,若是一沁入人之鼻翼,心神定能为之清新通彻。而山顶之上却是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冠岩丹石如龙狮而立,岩石之间多生鸟兽巢穴。山下回环一条清澈水溪,潺潺脆耳,如鸣佩环,水性清洌,银光乍明,光鲜见底,好似一张铺地明镜,泛着金湛湛、银漫漫的光辉,粼粼漾动,照见几尾鱼影,正摇头摆尾,好似与水相乐。溪水外又分布数条细细草径,如龙蛇笔走,拐弯抹角,纵撺交错,十分特异。

    山嘴边有一荒僻山涧,静悄悄杳无人音。此涧位于青山腰中,涧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旁树影擎天,稀稀迷迷,阳光如斑,布满山地。涧外立有几棵苍劲古柏,昂然翠松,茂密藤萝,竟将幽涧隐蔽而起。且此处空气澄净,山中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涧内一股灵气清泉从石壁缝际中澜澜流出,借着暖光,整口山涧石壁上斑斓地辉映着数道金色柔纹,茫茫湿气在山涧周围溟濛不散,煞是蒙眬。涧中内贮石床、石椅、丹炉、药鼎之类,清净干洁,罗致井然。此些物件乃是修真之人运用法术变将出来,却不知是何人于这口荒僻山涧中摆列这些物件,出自何意。

    在山涧之中的一方青石上,一位玉面蜂腰,七尺身长的少年正虚弱地躺于上方。这位少年便是青松,此时的他身处的箭伤已然开始发作,而且射来的双箭尖上都涂抹剧毒,想必青松中了两种深寒巨毒,全身似乎冰寒彻体,轻颤不已,恐若不及时治愈,三日之内便会毒发五脏六腑爆破而亡。又见石方之傍,坐有一位发绾道髻,羽衣鹤氅,素扇纶巾的长者。腰部的和田锦带上缚着一枚金色葫芦,后侧则立着二名黄袍童子,右童子手中捧着一套针灸三十六根银针,左童子则手捧一匾盛药木盒,盒中一格盛满玉露。

    白袍老者轻捋白须,目光炯炯,轻笑一声,伸手将青松右手臂抬高,顺着伤臂手按入腕脉,白袍老者暗下凝气,通入青松的脉搏深处之中。长者已把脉半柱香时分,不禁叹气一声,皱起老眉,方才慈和的面容上已多了一份冷肃。“箭毒已至胃部与心处。唉,这孩儿之命是要立即枯竭了。”白袍老者轻吁一口凉气,轻缓地将脱下青松的袖袂来。只见那青松的右臂上有一道尺许长的血痕,血痕间有一块正溃发腐化的血肉创口,如核桃般大小,内中肉色已呈紫黑色,四下黒青斑纹交错纵横,蔓延至右臂中的各个脉络穴道。老者连忙凝动真气,通入青松手臂上的血口之中,一股强浑浓郁的真气涌入,似汩汩细流一般流入体内各个络脉,洗刷着各个脉髓,愈要把络脉中的毒素逼迫出体内。

    约莫也有摸牌时光,青松体中突起一阵血气翻腾,一股浊血疾涌出口,随后便觉体内通畅,面盈佳气。青松当下悠转而醒,身旁的白袍老者朗笑一阵,轻拍打着青松的胸口。

    青松声息孱弱,开口叫道:“师父……”

    老者淡然说道:“徒儿莫要多言,你足上的毒口为师还未帮你解去,你须镇静安心!”旋即转头接过右童子手里的那套针灸银针,早取出三枚细如蛛丝,只三寸长的针子,一头扎进了青松的右臂还天穴处,又两针扎入青松的右腿“中封”,“昆仑”二穴中。白袍老者轻轻用手旋转着银针,面色毫无生色,轻轻使银针针尖扎入肉泥中。正当针尖入肉,便开始冒腾一缕细细白烟,青松咬紧牙关,松弛肉筋,慢闭双目,正待疗效。

    又顷,白袍老者疾将手中的葫芦盖撤出,从内倒出一枚金色丹丸,忽将那枚金色丹药捣碎,化为一抹略带腥臭的末子,再将末子轻轻地敷在青松腿上的创口。

    白发老者接撕下一块白色长条将青松的右腿捆裹好,即长者撤下身上的白袍覆在青松的身上,捋须淡然说道:“徒儿,好生修养片刻罢!汝身处的创口此时还未及完全愈合。”听了白袍老者的叮嘱,青松哼声答应,随即气沉丹田,静心地盘膝闭目运息。

    此时的青松心中正幕幕回放着罗京城遇劫的场面,仍然历历在目,如何也挥之不散,令得心中杂念纷呈,平添一股言不出苦楚,但如今尚在修气凝神,不得分出心念思索旁外事,青松只好紧紧按捺悲气,静心入定。白袍老者也不作一声,只是淡淡一声慈笑。对这唯一的弟子,长者也想该对他严厉教管,可从小骄纵惯养,一时若将他严加管理起来,并不能称心。

    白袍老者冷冷忖道:“唉,这小徒四处为祸,何时才能真正长大见识些啊!”旋即摇晃几个头,信步地走出山涧,身后的俩仙童也紧随老者其后。

    ※※※※※

    玉兔高悬,林中虫鸣鸟语,欢畅生趣。

    青松已起身穿上白袍便服,持上佩剑,一道烟行出山涧,朝外方山地行去,忽地眼前一亮,欣然喊道:“师尊......”原来那白发长者正然负手立在山地的一方青石上,望着山脚下那一波波犹如泼了青墨松涛篁林,不禁长谓一声,道:“光阴迅速,自此已有七年矣!此是你我师徒七年之后的第一次相会,回望旧日,可忆可悲。当初你小子自以为修行‘青瞳’与‘胜天’二大剑技绝学,已称得上二流剑手,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当日不听为师规劝,执意在莱州创立那青瞳剑阁,招募无为青年,到头来,年纪少小,不知江湖险恶,吃了大亏。你离开之时至今已然整整七年!我知晓你贪爱风景名迹,竟弃剑阁而不顾,去游历天下山水,正是少年之浮躁闲散心,肚中净是无情的肠子。不思念为师,亦不思念剑阁同僚,这不可恶乎?”白发长者并未转身,仍定睛负手望那山脚。青松闻师尊之言,既悔又恼,不敢言语,旋即忽地唉声一叹,才道:“师尊,你道我不思念,其实我思念得紧,童年的那些记事,师尊的苦心教诲,我如何敢忘却!已时时铭记,谨束自身。七年岁月,我却不知我江夏仙门还是往日之境况否?”

    那白发长者乃是江夏七大散仙之一,抵过十地六道三界九劫,道号为:灵宿子。如今寿已至三百七十载,青松则是灵宿剑仙唯一的亲传弟子。那灵宿剑仙闻青松之言,怅然片刻,才开口道:“仙门已然犹在,却不似往前昨日,老夫那仙门大祖‘随缘剑尊’鲲鹏生不知下去何方世界,数路散修同门也弃门外出,说是游历化缘,却不知了下落,我行动不便,无能寻觅,奈何奈何也?”

    青松闻言亦怅然若失,即顿叹声道:“师父,你已有七年未传我剑技心诀,可否今日便传受以我。‘青瞳’,‘胜天’二剑诀共计三十六剑式已然被我修至圆满之境,您老人家就再传我新剑诀心法罢?”正说话间,剑仙徒然一叹道:“莫不是你先天命脉虚阳,须以剑诀剑技锻修你其筋脉,阔大其丹田之容积,为师本不想过早传你剑诀的,但为破除你先天之疾,只好在你儿提之时传你二诀,令你今日后好生修炼罢了。”一听剑仙之言,青松有了几分恼怒,但也不发作起来,只好是拱手行礼告辞道:“那师父,徒儿先回涧中盘运真气去也。”说罢,青松抚摩着正隐间发痛的胸口,拔步行入山涧中去。而剑仙一看徒弟告辞,轻叹一声道:“徒儿汝可知晓为师为何取‘青松’作汝的姓名?”青松闻言,摇头不解。灵宿剑仙捻须笑道:古来有一诗道得好,汝听:

    善似青松恶似花,青松冷淡不如花。

    有朝一日浓霜降,只见青松不见花。

    正因为师在道途旁听之中偶得此诗,参悟一项机能,便取‘青松’为汝等之名。”

    青松一听,嬉皮笑脸道:“原来我这名字还有这等来历,可却不知师尊为何现时才叙?”灵宿剑仙道:“此时机成熟,为师方与你道也。”

    青松闻言一叹,道:“原来如此。”旋即墩身卧地,手捻腰中宝剑,使将起“青瞳”剑诀当中的三十六门剑术,气势叠叠,沸涌不绝。只看那:

    进则苍龙入海,退则骏鹘归林。

    高举玉柱擎天,低压银虹插地。

    横拖处澄江舒练,倒曳时碧汉垂波。

    既如饿虎趋人,又似凶虬博物。

    此间,二童子莫桑,莫离正从山梁中迈步而来,分立于剑仙身畔左右。

    中牌时分已在不觉之中悄然流逝,那山涧内的一条青衣小影正持着一口青色长剑,跳跃闪动,那身手矫健得如若一只通背灵猴。其时,青色长剑引动“青瞳”剑诀中第十式“火树银花”,倏忽间剑尖之中登时喷射出一道烈火红舌,熊熊滔天,化作一道红光弧线,射向那涧壁之上,轰然一声涧壁顷时仿佛震荡了一下,青松疾反手纳剑入鞘,青色的剑气忽在他周身萦绕些许,后缓而消逝。青松步伐退开了三大步。一个下午时分的修剑,青松果然剑技成长不少,为了使得灵宿剑仙对自己这个亲传弟子刮目而看,为了能修炼师门祖上的升仙剑诀,青松定要勤修以往二诀的各式剑法。旋即青松展用碎影风步身法,快愈电掣雷驰,在山涧中如猿猴一般来回纵跃,甚是矫健。

    青松一式“胜天”剑诀中的“金玉一刺”匹练展去,剑锋急转,如风轮一般,剑身一半立时亮出了一层蒙蒙金光,而另一半剑身则亮出一层蒙蒙白光,光泽透亮,明灭可见。二者光芒随后融为一体,剑速道道称奇,十分凛练霸道。青松腾舞着剑气,朵朵如碗大的剑花飞向涧壁上,“澎”的一声顶上石屑立时震落,地面掀起一片盖地尘埃。青松微微朗笑,目光通透,拂袖将头上正飘下的飞灰一一抖去些许。

    剑影缤纷,青光迷离,俱辉映于在那山涧壁面上。山涧内一处石墩,青松正挥舞长剑,将一招招剑势挥劲展出,看官你道青松是使哪几招剑势,乃是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十二种剑式技能,另外附有八式剑招:第一式落雁无风,二式沉鱼无水,三式飞瀑无峰,四式白猿跳涧,五式回犀望月,六式怪蟒翻身,七式苍龙入海,八式银河倒挂,

    历经这一夜来的修剑,青松也当领悟剑道不少——“以静致躁,方阴阳八卦六象交轮。以真元输入剑身之中,取敌人之首级,当求之于速度,若取敌人之四肢百骸,当要以剑术先攻。木性金情相合,水升火趋休妄。翩然住世何真形,必持阴符退尽。”青松手内的长剑剑尖正划着一盘阴阳八卦之形,自剑脊至剑尖中迸射出两枚拇指大小的黑白光球,疾疾弹射至石壁之上。轰然一阵暴响,整座山涧微微颤动,土石纷纷从上抖落,如下暴雨,青松身形趋前一起,推出一股掌力,反退至石墩之上。

    青松长叹一声,喃喃道:“剑技与道悟的确是令我成长了不少,不过唯一不足的是每每使招时都会耗去大数真气!此乃一大坏处,不知怎应付得好?”不由索然将长剑纳鞘,面色一沉,眉宇之间多了一股冷然之气。

    自身的丹田之中的真气的确储备不足,不过如何才能大方开发丹田?青松当下皱眉唏嘘。只见青松的双瞳闪跃出一道浓郁的青芒,他心忖一定要尽力以最近的短时间之内开发自己如今的丹田,这样才能更有成效以来修剑练技,灵宿剑仙方能对自己这亲传剑徒刮目对待。青松正时双掌紧握,嘀嗒一声汗珠沿着手心划落而下。回想起童年时与剑仙手把手地教剑的诸多趣事。青松而后长索一阵,盘膝坐于一方青石中,闭目运气而起,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丹田,丹田观丹田之炁。不久之后,青松酣睡而去,梦至一处,全是自己童年时期在青州灵感山凌霄崖修剑的景况,面上仍自挂着一抹温煦的笑容。

    ※※※※※※

    青山,暮色西沉,倦鸟返林。

    灵宿剑仙负手立于断崖之上,闭目念想......片刻顿睁出双目,俯瞰崖下四处,一片翻滚墨色的竹林,竹林的尽头一轮即落的金乌正挂于山尖,别样绚丽。灵宿剑仙身后的二名仙童恭和道:“禀告真人,应当回去罢,青松已然在涧内盘坐休睡哩。”剑仙一挥银扇,顿道:“好罢,倒要看看近日他成长了多少呢。”剑仙脚下顿然盘浮出一朵仙云,仙云表面光泽间散发着银霞宝光,剑仙双脚一蹭,便乘云飘逸而去,后者的二名仙童也纵上剑仙的仙云上,一行之人便乘云驾雾消逝于青山半空。半息时刻,那朵仙云已然闪入涧外,剑仙与二名白袍仙童纷纷跃然而下,半空悬浮的那朵仙云忽地消散成一缕轻气,化为虚无。灵宿剑仙一拂白扇,微微轻笑,信步迈入涧中,旋即二名仙童随之行入。见青松于一方石上盘膝运气,剑仙面上温和,仰面一道:“歇了罢,徒儿,为师愿为你开发丹田尽力一助,成不成便看你造化哩。”“什么!”青松闻剑仙的话,便乍然睁开双眼,望向灵宿剑仙道。

    灵宿剑仙微微一笑,稍向青松点了点头。“真的?”青松再次惊奋,一把便起身挺立,眼瞳中闪出一道热烈的光芒。旋即青松对灵宿剑仙大笑,实是兴奋,后方的二名仙童则霍然轻喝一声,扬出手来,二件仙阶物宝突自在二者的掌中,俱泛发蒙蒙凌光。青松紧握腰口中的剑柄,面上凛然一副自信,“只要丹田一开发,再炼其尚未定型的筋骨,我便能修炼仙门的升仙剑诀!”青松的双眸中散出一团火光,他渴望已久的事想就即要成真了,而灵宿剑仙也微露笑容,朗声洪亮一道:“莫离,莫桑,你二人且将仙宝祭出来罢。”

    只见其后的两名仙童齐而应声,口中念得几句启宝法诀,掌中的仙物便悬空飘出。两道蒙蒙光芒直冲顶上。一只碧玉散水瓷瓶与一双玉对如意悬在山涧的空中,两件仙宝表面泛发奇异的宝光珠气,登时照亮整座山涧。青松心间为之一颤,不禁为这两件仙阶法宝心动青睐。

    一名修炼剑道的修士须有一仙阶之物,方可以来辅助其自身修行,从而可在修仙路途上少走些许弯路歧路,有甚者未成就散仙之道人,有了柄仙阶飞剑辅助,自身的修炼便可匹敌一名剑仙。而如今九州大地,仙阶法宝甚为稀有,只要在一方强大的上古仙门或仙府,极魔府地,方才有少数的仙阶法器。(一般的极魔府地中的法宝大多些内中充斥血煞之魂,里储藏之戾气寒煞若是稍不小心开发出来便可将一名剑仙的三生魂魄吞噬。一名散修必要花上数年岁月光年,炼化了这些充斥暴虐血煞的法宝,方才可由你所使。)

    正时,灵宿剑仙屈出手指,浪涛般于身前虚幻地描画,四下一缕缕灵气迅疾地结聚在剑仙的食指之中,剑仙复将指头一扬,立时出现一方乳白色小剑虚影,忽地虚影中两缕青光一射,凝结化成一团凌火,弹指而出,疾如电掣,凌火幻化成一条雪白长虹射入青松的丹田之处,青松霍地暴凸双目,“啊呀”一声叫出,感觉一股凌白色的混暴之气深入青松的各处奇经八脉之中,不停游走,直通入丹田七海间,一丝丝乳白气体流注丹田,令得青松丹田真气一顿暴涨。青松咬牙怒叫着,体内的真气在其丹田处不断璇动汇聚,一热茶工夫,青松丹田“轰”地一阵爆响,丹田瞬眼之间已迸裂开出,青松“啊”地一阵呼叫过后,顿觉体内真气储量反因此暴增原来的数倍,显然丹田竟如此被开发出来,乃是原丹田体积的三五倍。青松骇然失色,额面上汗水沥沥,后不久便呈出一片欣然之色,因他知晓他总算可修炼升仙剑诀了。灵宿剑仙即朗笑一阵,悠然道:“此下徒儿应要狂喜罢,为师已将你的丹田顺利开发,但升仙剑诀入修之条件当是极为苛刻,汝等的骨骼脉络还未完整定型,恐今后修仙之途你会更加险难许多,今后定要好好强化己身。”青松听言,随即喜色一沉,道:“今后修仙一途,徒儿会更为强化自身,已到骨脉定格的。”剑仙嗯了一声,随后转身背负双手,颤然道:“其实若要短时光内定内体质骨脉,也并非是件困事,为师倒存有一处妙方,可试上一试,能洗髓你的经脉骨络!”青松闻言立身一颤,登时说不出语言来,许久方才轻声道:“弟子......为了能修仙.......为了能成为像师尊一样的剑仙,弟子十分恳愿师尊能允赐予我仙方。”

    “好,既你修仙之意已决,为师现传你一处洗髓仙方。”灵宿剑仙顿了一顿,又道:“你且附耳过来,为师方传予你。”青松满面欣喜,一时手忙脚乱,缓缓才迈步到剑仙身前,附上耳朵贴近剑仙的嘴畔。旋即剑仙便将仙方统统念予与了青松。“汝可记好?”剑仙念完,朗笑道。青松笑了笑,应了一声,复将剑仙传来的仙方于心内念读了几番,自信熟络再不会忘却之时,方才一阵朗笑。

    灵宿剑仙叮嘱道:“仙方中的草物须你等亲自去山间,谷地或河流中摘采,每株草的年份应当是四十岁月左右的,记住且要连根拔出,药草的湿度未却,附着有先天日月灵气,在三息之间必须带回来,方才可炼就丹药,汝可明白?”

    “徒儿明白。”青松欣然地应了声,转身便疾步行出山涧,按着山道,先沿上山尖高处。

    翌日,青山。

    青鸟飞出栖树,往北空掠上,天幕澄净,好一片雅秀风光,尽是于山底树林。

    山中幽涧,一股清泉从壁面上溢流而出,山涧内一方石块上,一位玉面少年仍自盘膝运转,丹田内滚滚真气犹如无尽之源,在迅涌地漩流着。而石块下方一寻处,则立有三道人影,分别乃是灵宿剑仙与二名白袍仙童。昨日的采药令青松只获得一株的收益,那便是那株四十八年份的结灵草,而灵宿剑仙传予的仙方上仍需有八株四十年份以上的草药,也当是两株龙骨朵,三株天明果,一株石亭脂,两株犀焱芝。这八株灵药皆是极为稀少,多生长于陡崖山壁之间,荒草灌木之中,青松当然也想到了这点,恐怕这座青山是无有这些珍稀的灵药丹草的。

    青松乍然一睁双目,手掌轻抚着自身腹部,此顷面对腹内汹暴的真气,青松倒是有些把禁不住以及些许的不熟络。青松心中暗忖道:“还差八株灵草,我方可能炼化洗髓天明丹,到时身体机能各处的奇经八脉方能如同经历一次脱胎换骨,焕然一副。”嘴角轻扬出一抹笑意。剑仙见青松已然醒转,便上至石方前,若有所悟道:“徒儿,为师昨日晚间子时施用天眼禁术,已知觉于青山断崖之下生长一株数十年份的龙骨朵,你今日便可去采撷罢。”随之剑仙伸出一指,指向那断崖之处。青松闻言,暗自欣喜,为了寻觅灵草,师尊竟施展禁术,心中有略微惭疚,当下应以一声,起身只叫道:“师尊,那徒儿便即刻去也。”青松倏然化作一道青色光华,疾射出山涧,朝青山西面断崖处飞将而去。

    ※※※※※※

    香枝郁郁龙蛇状,碎影重重霜雪身。

    留鹤化龙非俗辈,苍苍爽爽近仙乡。

    青山西面断崖,只见那彩雾朦朦山岭暗,祥云叆叆树林愁。满空飞鸟皆停翅,四野狼虫尽缩头。桑木森罗,藤蔓盘结,数朵茫茫密密的雾气飘逸于崖壁上方,而断崖之下的葱郁竹林全然被这晨时的雾气隐没。朦胧的雾气包裹之中,崖下丈余面处的石缝壁面边生长着一株散发五色奇芒的灵草,属三阶草药,草茎上有五瓣不相色彩的叶片,而那五瓣叶片在草茎下方生长,而龙骨朵头处则生有一枚玉珠状的灵包,灵包上有无数绝细的毛孔,孔中散出一缕金色的药香。整株龙骨朵都被五种香芒环绕,在微蒙蒙的雾气中有些许的发光闪动着。

    一盏茶的时分,一道青影飞箭一般窜至断崖一方的青石上,那道疾射而来的影迹便是青松。只看他掣出长剑,拨开崖上数朵沉雾,往崖下凝眸望去,霍然又幻作一道光华射下山崖,崖下丈处幸有一块突兀起来的石头,青松双脚轻踏在石头上,将身形稳定住。复持起青剑一拨半空中的困雾,忽崖雾中让出一道干净的空中道路,青松也看见下方八寸有一种有泛发五芒光泽,频频闪动,譬为显耀。怕是一株珍稀的灵草嵌在崖缝之中,青松当道狂喜,欢悦地将足一纵,双掌犹如两张利爪,抓上崖中的些许突兀起的石块,双脚钩在两块石头上,那株散逸五种香芒的灵草已尽显在青松眼前,那根有如碧玉的草茎,那五瓣不相色彩,同样散发五种奇芒的花朵,花瓣之间的那枚金色玉珠状的灵包,令青松不由强吸一口冷气,双目惊然,他从小也读过许些药书,对寻常灵草模样也可分辨个大致,但书中统统都无记述过这种异草。心忖道:这种绝美的野生灵草想必十分稀少。又细细看时,察觉草茎上还夹杂着一丝褐色土尘,年代可能有些久远,想必此株便是青松所要寻获的四十年份的龙骨朵,那花瓣间的那枚灵包便是“龙骨”。青松缓缓才从惊喜中醒来,急忙伸手将三尺旁的那株龙骨朵摘下,匆促地揣入怀袍之中,随后朗笑一阵,得了灵草,心感美好,正备化作华光纵至崖上。忽地双脚之下一落空,原来是青松右足下的一块碎石突然掉落,青松毫无准觉,通身立时从壁边掷落,本能地伸手在头上方抓住了一块突石,双掌紧握住那块突石,双足扣在壁缝之中,又一蹭双脚,青松临危不惧,凝用真气,化作一道青光直纵上空,倏忽间又借风引力,身形往内一撇,攀援风力,竟纵身到了崖边一间漆暗异常的洞窟中去,洞窟外是一片见方的空地,空地中竟生长一颗龙眼树,有五人环抱的腰围,树上并无甚么果子,只是那新枝碧叶长得极盛,泛发碧霞也似的光彩。洞口内漆暗无光,举目不见五尺,青松为一时好奇心理,又仗自身非凡能力,颇有自信,便要一探那洞中究竟,心念及此,青松已徐徐俯身入了洞窟中。

    黯黑的洞窟内,阴风翻卷,凛然席盖,四壁龟裂,湿气甚重。青松为之不禁彻身遍打寒颤。只得屏住生息,脚下的碎石不断被洞窟中的飓风吹得沙沙跳动,洞内阴气森森,伸手不见十指,青松虽心起寒栗,但终究不是临危退怯之人,仍暗里提气镇心,从怀袍之中抽出一根火折子,点燃火焰。洞中的细道宽不足五尺,只得容纳一人入内,里股股森风扑面阵阵,壁面粗糙,青松用手指一摸,便觉壁面上有刀斧开凿的裂痕。忽然狭道内燃出一点豆大火光,随之一阵怪风又过,豆大火光竟被吹碎,接着又复燃起,而后又黯淡下来。期间反复燃熄数十番,洞中小道中怪风不止,腥味扑满,令得青松愈加气喘,一种窒息的感觉弥满在自己全身体处,青松万分惶惑,手内火折子燃即熄灭,不觉有些恼火,狠狠地跺着几次脚,立时青松的脚步声在道中回音不绝。青松仍坚持地轻缓前进,每前行一步,汗珠都会不觉滴落一次。忽地道顶上有四五只黑翼蝙蝠飞出,直接张出血牙发出尖利响音,竟掠向青松,青松当下猛然一惊,暗忖:这是甚么鬼地方!如果能出去,我一定永远不再来了。青松正欲拔身离开,黑翼蝙蝠已然袭来,慌忙中只得提出青色长剑,引动剑诀便将四只蝙蝠斩落于地,乌血溅落石道。这条狭道仿佛无尽无穷,通往那幽冥深渊。青松愈加挪步前进,道中迎来的噬血黒蝠就愈发得多,已有了几十只黒蝠齐袭的可怕。青松在阴暗的狭道中持剑模糊地扬出几缕剑花,几十只黒蝠便已一半斩落下地,而另一半的黒蝠则分散地陆至扑上青松的面颊,青松连连惊诧惶惑,全身暗凝真力,呼地一发掌力推动,大半的黒蝠齐如残筝一般掉落至地面。

    令时,青松甚是谨慎,提步踏过一块块乌黑的蝠尸,忽见道尽头处一道碧色幽光一顿一顿地闪动着,愈前进些许,幽光便愈发闪亮通明,甚是耀眼。

    “这显然是一间阔达的幽室。”青松惊奇地暗忖一道,而此处仍有几股阴森怪风吹呼,令青松屏息不下倒退几步,自觉愈来愈烈,好似是从那幽绿洞室中引动出来,可能那地室是个巨大的风眼,青松愈思索愈觉不妙,正欲拔身离开,可怎觉是风速很狂,青松大喝一声,凝动真气持起长剑,波地一响,一道青芒疾扫入前方碧色幽光之中,随之一阵暴响,那股股呼卷的森风便戛然而止,显然这幽光中有人于隐身处操纵着石道的机关。半顿饭时光下来,前处洞光将地道照映得一阵幽碧色彩,青松虽头阵起恐惑,仍手内疾扬剑花,将碧洞中游来的红甲毒虫劈斩少数去,是时怪那毒虫有红甲御护着,剑诀未全然规模地伤它。这些毒虫口中有一份四寸之长的獠牙,狰狞可怕,显然为洞中的神秘人物驱术操作。青松见余洞只存半箭之地,尽量凝上真力,挥剑斩下迎面游来的数只嗤面獠牙的毒虫,但听霍然一阵从碧洞中传来的尖竹翠鸣,音律幽雅,动人心扉,好似天籁,簧笙相送。

    洞外迅速漫游的红甲毒虫登时如浪潮一般退缩将去,虫身上的鳞甲顿时相相迸发出铿锵响音,一阵响声罢,缩入洞内,消迹无影。令青松不禁惊惑,忖道:怕是此洞必有一隐身人操纵这些毒物,见我要入洞了,才令他蓄养的这些毒物退出。地底之下十余寻深,理当空气稀薄,光线浑黯。于这条不见天日的密道中,突亮起一枚烛火,宛似黄豆大小。

    青松又燃起手中的火折子,这次火折子之上的火光总算稳固下来,青松也悠悠地长吁一气。地道中的路线一寸一步地探进,随前洞壁光消逝,青松眼前一暗,但还是当下步入了洞内,当青松踏上一口小步,便探察出了整洞的大小,长约莫三丈,宽约莫二丈,虽是小幢些,但在地下还算上阔达。四方洞壁中便燃亮出数枚幽火,青松不着准备,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在壁的凹槽中飘动着的碧火,顿心生惶惶,当下朗喝一道:“前辈在此山中开设密室,适才在下无意间入了此处,还望前辈指条出路,让我离去罢?这山既设有密室,有众多机关妙用,在下离开之后是不会向他人提说的。”声音一句一顿,十分响亮地在洞中回荡。

    闻听一阵异常声势,窸窸窣窣,数枚银亮的羽针便从洞顶的石缝中迸射向青松当头。青松见上头数件银芒夺来,青松突喝一声,持剑举头一格挡出。呛啷一声尖利的嗡鸣,青松不下跌退了三步,而夺头袭来的银羽针阵顿片片窸窣落下,各根银针皆幻作一团银粉,散于地面。又听暗处猛然一阵狞笑,顿然充荡在这地洞中,青松不禁倒吸冷气,全身隐隐有刺骨的寒意。洞中回荡的狞声,是那般令者可怕,青松御剑挡胸,迈开小步,斜跨而出,趋身到洞深里。愈趋上几步,洞内光线就愈发昏暗,四下洞壁间飘动的幽火不觉开始黯淡下来。青松自幼一股英雄侠心,暗内鼓足勇力使自己上前,明中御剑,若突遇危险,飞剑便可立马驰将开去!

    “年青人,剑术不凡哩!想必你从师于灵宿子门下罢。”只听洞中一块漆暗处响出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

    青松霍地连忙退下几步,方才稳住,朗声道:“前辈是谁,怎知我家师乃谁?在下青松,前辈可否能允露面?”“青松,好姓名哩。恨老夫无名呐,干脆咱俩拜个忘年把子,老夫便从今自个取名为青鹰罢,你便是我小弟青松。哈哈,如此可好?”苍老的笑声极为洪亮,令青松的面颊起了一层震撼之色,颤声苦笑道:“前辈,这怎使得?小弟不知恍差你几岁几载呢,且你还跟我同姓,这真可是使不得呀。”

    “嘿嘿,一厢情谊怎能因忘年而断?”洞中又再次回荡那段苍老的声色。青松则仰面举目四顾洞中,只见这洞中北面凿壁面上有一方“痴”字朱色篆体,有见方大小。若不是青松双眼明锐,怕是平凡人也未能察觉到这方大篆刻体。而青松敏锐的眼目又扫向四处,见洞中东西二面横亘着数件石棺,棺面上刻画数道朱色“痴”字篆箓,甚是显目,令青松心头一凛。在洞内顶板之上则仿佛雕绘着已然褪色,但画迹还显,呈古铜色的荆花暗纹,借其四壁的幽光所供,青松也仰面赏了一二,不禁心下默赞:怕是能绘描出如此俊美的纹案的,恐怕普天下就只有皇室能匠才有这般本事。虽此洞颇为阔达,亦不是什么贵公王储的墓陵,青松一眼便已机敏看出。而到底是谁建此地下墓窟,着实猜它不透。方才那在暗处传音的老者,更是神秘。一系列俱令青松心头蒙上一层深雾,当然现今青松已顾不得思索着一系列的琐题,他只欲逃出这地下石室。正当青松踏步行至北面洞壁,探索着壁上有无机关之时,一道灰色光影顿然飘入室中,而室顶上的各种精巧别致的花纹条案豁然亮出盏盏如同月华的银光,登时已照满整间石室,而室壁之上正漂浮发亮的幽火顿然化作一股青烟。那道灰色影迹飘入之处,便是洞室北面的“痴”字下方位置,侧身笔立着,青松不禁地暗吃一惊,连大气都不敢喘,忙仰头望向洞北之处。只见那洞北突自显出一条人儿,那人身袭一顶黒色蓬袍,背负双手,而斗篷露出几丝银发,无风自动。你看他的整身形貌:

    黑魆魆的面孔,光溜溜的眼睛。铳头阔口巨灵形,露齿结喉相应。巾戴九阳一顶,腰缠穗带双振。身在幽冥,心老荒洲。

    “前辈!”青松不禁问声道,驻足凝望着那黑蓬人。“年青人,哈哈哈哈......在此方墓室之中已有三十七年未见过一人进入此洞!你算是第一人了!”那黑蓬人双手略微抬高,右掌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只血红色的天蝎,青松则一面无色,俨然已被惊愣住了,一语不发地立于当场。黑蓬人紧接伸出右手,温驯地抚摩着掌心正蠕动的血蝎,苍哑地道:“年青人,你方才能抵挡我的黑蝠与毒虫的攻嗜,知道墓室道中机械妙用,显然你是颇有武学造诣的。”

    青松闻言不好作答,不禁侧目望着身旁一横亘的石棺,颤然道:“前辈,此洞真是一间墓室?而你是否便是此墓的守墓人?”黑蓬人仍侧着身躯,苍哑道:“此室乃是我家主人阴阳子及其族人的墓所,而老夫只是这看守之人罢了。”

    “阴阳子?”青松闻言不禁惊声叫道,好似儿时师尊曾在青松面前提及阴阳子那个名号,师尊对那阴阳子当是十分尊崇,在青年时还曾将视阴阳子为修行标榜。之后能允走上剑仙一途,灵宿剑仙亦是受了阴阳子的影响。

    顿时青松想起这些事,心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愕然道:“前辈所说的可是那“伏魔昊剑”阴阳子剑仙?”此话出口,黑蓬人便道:“不错!”仍然滞立于原地,蓬顶间的丝丝白发顿更为凄异,青松又不住一笑,道:“为何阴阳子前辈要于这断崖之下入藏为安,修筑如此隐蔽的墓室?”黑蓬人闻言,这才缓缓道:“人人死后,都欲想入土为安,免受世尘之扰,墓盗之祸,我家主人正是这番思想,他极为不想自己死后所葬身之地被后人知晓,便教我匆匆在这崖下开凿如此一间隐室,供他可转世轮回,来日还做个剑仙尊者,光复仙侠。”青松顿也疑窦大开,对那黑蓬人朗笑道:“既然我是偶入此室,前辈也应当放去罢,我还在外头有紧事在身,实在不能与此逗留过久。”青松一想起还要采药之事,心甚焦急,不免说出此话来。

    “甚么事?我们还未结拜哩,你怎地能抽身便走呢?等结拜之后,老夫便自会放你出去。”黑蓬人一句一顿,对青松正色道。“结拜?”青松当下忍不住扑哧一笑,连又敛住,顿道:“前辈,这实在是不行呐!因我二者年纪之间差距,结拜岂不是一样笑噱。”“哼!若不结拜也罢,那老夫便就永不放你走哩,看你能耐待多久的时日,正好老夫在此间正缺一个唠嗑消遣之人,正好你留下来陪我解闷聊机。”黑蓬人一笑而道。“什么?陪你?前辈,我可真有紧急事务要做,不然,我改日再入此间来陪你罢了,可愿?”青松道。“不!”黑蓬人冷然一道,复伸出乌爪似的右手,自瞅了瞅,叹气道:“看了老夫此生注定无友人相伴,除我家主人之外,还有人能明通我的内心呀。主人已升仙,独留我这孤寡人替他照看老涿。”黑蓬人一字一顿,令后者不免生出伤感,见那侧立着的人影,好似与世隔绝,青松余下不忍,道:“我愿与前辈结拜?”“真的?”黑蓬人正惊喜道。“但是.......”青松复开口道,黑蓬人不觉苍脸一沉,乌爪似的双手忍不禁一阵颤动。

    “但是我俩结拜之后,前辈你还得放我出去。”青松道。“可以!”无名冷听了青松之言,倒可以接受,遂答道。无名冷又趋前几步,走至青松之前。青松瞧正那无名冷的面容,干笑一声,只见无名冷面目晦暗枯白,如同死者,年纪约摸也已五六十岁,漆暗的双瞳中闪烁着一丝苍老的乌芒,嘴上还有别具招牌的八字须,那须儿不白不黑,而是令人心骇的血红色,青松也见此血红的八字须,反倒不觉骇讶,而是觉得这八字须看起十分戏谑好笑。当下忍不俊扑噗嗤一笑。见青松这般一笑,无名冷干咳一声,向青松递出一条黑青色符箓,上中赫然写有无名冷的生辰八字,青松瞧了一眼,已不由目瞪口呆,微微叹索,据符箓之上所写,才知晓原来那无名冷早已活了三百多年,经世久远,也是百年前天下赫赫有名的百大剑侠之一,一甲子年前,跟随自家主人“伏魔昊剑”阴阳子隐世于此山之中,为是避脱俗尘,埋名隐逸,独享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意。又哪知他家主人仙寿已至,萧然驾鹤西去,入三十三天光复仙职,做个了自在神灵。独留这无名冷空守于此间墓室之中,正是寂寞了数十年,不见天日,更不见往来人。

    少时青松将那黑色符箓看毕之后,便将其递给了无名冷。无名冷又递给青松一条新符箓,新符箓上别无文字。只见无名冷捋动红须,道:“在第二条竹条之上写下你的生辰八字,即后交给我罢。”说间,伸出乌手,掌心中现出一支朱笔,浮空飘至青松跟前,青松伸出将朱笔接了过来。青松快速用那支朱笔写上自己的生辰日期,之后二人在墓室北面“痴”字下方相互言出几句结拜之语,青松向无名冷前叩了三个响头,一来敬佩无名冷忠义守墓,二来无名冷已成自己的换帖大哥,无名冷见青松拜毕,忙提出双手将青松扶将起来,哈哈大笑,甚是豪爽。二人遂相对而笑,携手起来,彼此互称了对方兄弟。无名冷双目炯亮,原来漆黑的眼目顿如星辰一般,眼色之中充满了喜意。

    原来无名冷看见青松腰间的那口碧青佩剑,不禁心生惜爱,当下失声道:“好剑,好剑!老夫修仙多年,杀过不知多少名剑徒名客,见识过世间千万把举世宝剑,却从未曾见过如此仙气沉厚的飞剑。”即收下青松的生辰竹条,欲将青松的飞剑拿出来把玩一番,青松一皱双眉,手按剑柄,道:“大哥,你欲要此剑吗?此剑并不稀奇,乃是家师当我幼年之时传赠于我的,”

    无名冷笑道:“如此好的剑,怎可说是平凡之剑呢?”遂伸出手来,卸下长剑,端详把玩着一番,青松并无阻止,因为他并非心胸狭窄之人。无名冷一手拂着金黄的剑穗,一手开启剑鞘,一阵铿锵声响。那剑柄是碧玉所就,实是一圆柱。无名冷自见了,便爱不释手,好似从未摸过剑柄一般。随即一阵狂笑,又叹气道:“老夫已近四十年未把玩过剑,今日青弟果就圆了我这梦哩。”顿一拭剑鞘上的铜饰,芒光顿放,更为精美。

    无名冷不等青松开口,道:“果然是‘好剑配好鞘,如同义侠士配千里驹’!”青松一旁默默点头,望着无名冷面上的喜色,同先前的简直判若两人,平生从未见过有人对剑如此地痴情迷深。无名冷手按剑柄,将剑鞘丢于身前,一缕浓郁明光略带青芒闪出,一时之间比那墓顶上的明灯要闪耀,无名冷看着明晃晃的剑身,随口道:“好剑是好剑!可惜剑中之魂怕是在深渊沉睡已久,只须将此剑之剑魂唤醒,飞剑便能发挥出真正妙用威能!”青松闻言,大惊失色,他活了将有二十年仍未曾听说有“剑魂”二字。无名冷面上的笑容随之又黯淡而下,原来无名冷那一手紧握着剑柄,剑柄竟泛发浓烈的青光,热度乍放,无名冷应接不暇,额面上立时流出热汗,手心也隐隐作痛,青松则被此场之景讶唬住了,双股战战,下颌像是叼着一枚铁块般愈来下沉。锵啷地一声金鸣,长剑剑身嗡嗡作响,竟然脱手而出,悬上室空之上,整口剑体都被一股浓烈的青芒护罩,宛似一枚青焰。剑身忽地上下跃动,发出咻咻的声响,青芒频频闪亮,墓室登时青芒闪跃,甚为耀目。真如:

    室中青光频频跃,恰如飞霞绕云电。

    青松大惊失色,面如一层白纸一般。无名冷亦是一面惊骇,额角边豆汗直下,忽然心念回转,掌中现出令牌大小的一枚黄符,霍然飞出,飘飘浮浮,立时贴于飞剑剑脊上。青瞳飞剑经这黄符一帖,剑光登时黯淡而下。青松惊诧连连,立在当场,一语不发。

    正时,那无名冷清喝道:“松弟,引血!”手中立时幻出一口雕金花银的兽头匕首,嗤地一声,刀光闪处,青松的手背被匕首割出一道血口,几两血水从青松手背间涌将上来。

    无名冷口颂真咒,掐动术诀,青松手背处的血液皆立时聚凝成一团血滴,悬空融入剑身之中,接又飞起一指,点了手背合谷穴、阳溪穴两处大穴,将其止血。那剑身一与血滴团交汇,顿散发出蒙蒙血光,剑身倏地翻腾盘旋,数道青芒如同螭龙一般砸击下来,扬向四方,青松和无名冷相互使出结界,青芒打在结界上,不成杀伤。二人双目炯炯有神,定睛看向上头,倏然飞剑停住盘旋。此景之中不见天日的条件之下,竟有一条九尺之长,生满青鳞,头起双角的苍龙出现,伸长出五爪,青松和无名冷无不立时大骇,根本不知此条苍龙是从何处降来,好似凭空而生。苍龙躯体一震,五爪一扬,口中吼出一记龙吟发生,震耳欲聋,声势悍怖,苍龙双瞳泛青,鼻间闷哼一记响鼻,有着俯瞰苍穹,横云吞雾,倒海翻江之势,看似虚幻,实则具有苍龙之元性。青松与无名冷从未见过这等景面,俱都叫了声:“啊呀”,登时吓出一身冷汗。那条青鳞苍龙虚影,浑身如锦鲤也似的在空中翻腾,龙牙喷起一团清气,左右前后将龙身围裹。旋即苍龙龙吟一阵,震天慑地,引起墓室穹顶数多石块崩落,墓室好似即刻便要坍塌,晃荡不已。青鳞苍龙倏地又迎头游入剑身之中,青光一闪,立时失去踪迹。剑身之后堪堪荡出一层蒙蒙青光,随之大涨,倏忽间飞剑剑魂已然觉醒,青光方才有了减散,之后那青瞳飞剑登时徐徐堕将下来。

    无名冷大惊失色,骇然叫道:“老夫竟没想这剑魂竟是东宫宿主苍龙之法相,真乃出乎意料,此剑果真绝非凡品,必是上仙遗留之宝剑!”果然方才所设想是对的,这剑不亏乃绝世仙剑,内中蕴含一股太古异兽之魂灵。无名冷连忙退下几步,怔怔骇怕。青松则“啊呀”一声叫出,先是退出几步,便缓缓举步向前,轻轻提起地面的青剑,剑身立时嗡嗡地一阵微响,顿时迸发出蒙蒙碧光,方才无名冷用青松的血滴让青瞳剑认主,青松登时感觉与飞剑心念相通,好似合为一体,不能分割,这个感觉简直前所未有。无名冷朗笑一声,看了一番青瞳剑,觉察有种慑人的剑气升腾其表。无名冷颤声道:“此剑一经开魂,便可用来御剑飞行。剑气量力上升多数,不亏是仙剑。”青松此时一言不发,对这剑爱不释手地把玩,末时方才对无名冷道:“多谢大哥帮我为此剑开魂!”那无名冷闻之一笑,道:“这乃是阴阳子主人九泉心知,将来九州定会诞生一位绝世剑仙,便暗中灵验唤醒你的剑魂,你要道谢,便谢我家主人罢。”青松闻言,心生虔诚,恭敬地仰面朝天躬身一揖,沉声道:“承蒙阴阳子前辈厚爱,晚辈定当不辱重望!”

    青松一入这密室,无名冷便察言观色,知晓青松天生异禀,育有剑仙灵根,此类才人可遇不可求,将来必定在仙途之中有一番奇伟的成就,方才要与他结拜,若是他人早已死在他的暗器机关之手。青松对佩剑甚爱,之后无名冷又赠授他一本修剑古籍,乃是阴阳子剑仙一声所悟的剑学理论,著名为《剑辰集》。青松大感惊奇,不敢收此重礼,但因无名冷一再劝慰要收下,青松方才勉勉强强收了。青松之后一翻阅在知此书蕴含剑道九诀学,每诀剑道非凡,都通悟其中一技能学理,自身剑技亦会提高数倍。无名冷答允青松要求,开启机关,那密室北面的“痴”字下方现出一条漆冗的密道,无名冷幽幽一叹道:“贤弟,走罢,若有闲时再多来此室陪伴为兄,你今后只需在断崖上朗喝一声:‘阴阳割昏晓,造化钟神秀’一句,崖上自然现出一条羊肠石道来恭迎你入内的!”

    青松闻言,答应一声,忽地见到北面现来一条暗道,不知是惊是喜,当下抱拳道:“大哥,能在这儿遇到你,当是我的一大幸运,那便后会有期罢,我今后定会常来的!”说罢,青松幻做一团光华飞入了石道,之后竟听见后头传来无名冷的一声:“慢着!”青松闻声不禁顿住,忙从石道当中撤回,望着那一面焦虑的无名冷,心生顿惑。只看无名冷从袖中取出一枚金灿灿的丹丸,送予青松,说道:“此乃‘洗髓天明丹’,想必对你的丹田体脉有一定之妙用,你亦须谨慎服用,不可化成药粉而服,此乃一大忌。”青松闻那“九转洗髓丹”三字,眼珠立时瞪得奇大,不觉心上流露几分欢欣。

    青松接过这枚金丹,只觉掌中的这枚金丹仿佛蕴养着一股极精纯浓郁的力量,顿然间竟将掌中的秽渍吸入丹中,青松脸上又骇然又欣喜,这不是他正所需要的洗髓灵丹吗?如今竟突自出现在自己掌心,心下很是喜惊交加,双目凝注着这枚精致的丹丸,当下颤然,对无名冷点头道:“多谢大哥!小弟正需要此类丹药哩。”说罢,青松退下抱拳,随之匆匆幻作一道光华窜入了石道,旋即消逝。无名人默默伫立原地,本想与青松多说几句告别之语,却见青松如此匆忙间飞身离开,不由长叹一声,苍老的双瞳顿泛发炽热的火芒,颤声自语道:“这小子今后恐怕会是剑域之上的一大散修,唯恐余死后,那小子轻易就将我忘却,这倒不好了!”无名冷话音正落,幻作一团碧色暝火在原地旋转三圈,跳入暗处,墓室间登时明光消散,又显出原先的诡谲与幽异,这且不再提说。

    ※※※※※※

    令时乃是正午,金乌高悬。

    青松幻作一缕箭矢,不下顿饭时间,竟已奔入了山涧内。

    山涧中,灵宿剑仙立于一处,而莫离与莫桑则就在涧口,各个面上布满焦炉,三双眼睛似在期待什么。倏地一道青光从外头箭矢一般射入,那青光落地,剑仙与二名仙童俱突瞪双目,皆流露喜色。“我那徒儿终算回来了。”剑仙一瞧那青光落地,果知是青松来临,不由朗笑道。“师尊。”青松惊喜道。灵宿剑仙见到青松,当是十分喜然,便从石方一跃下来。涧口的二名仙童也快步走上来,冲青松微微一笑,青松回应一笑。

    灵宿剑仙急忙上前握住青松的手心,温和道:“徒儿,你这是去哪里,为师可是在那断崖上四处寻觅,俱无踪影。”青松微笑道:“我去了一个断崖下的洞窟之内,此中有一所墓室,我还碰到一个古怪而又可笑的人哩。”灵宿剑仙笑道:“哦?那是怎样的墓穴?什么样古怪之人在里头?”青松道:“那是个诡谲的密室,密室东西两侧摆放是一些石棺,而北面室壁上有一方大大的“痴”字,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位极是苍老的人,乃是伏魔昊剑‘阴阳子’剑仙的老仆。”青松一面正说,一面紧握着腰中的青色长剑,顿了口气道:“是他帮我开辟了青瞳剑的剑魂!”那剑仙闻言,不禁是喜色有加,不知如何答语,只得让青松继续说下去。

    少时,青松顿开口说道:“青瞳剑所摄取的是东宿苍龙剑魂,竟在密室之中现出,我认为是阴阳子剑仙的护佑,才能将此天机赠我。”灵宿剑仙听罢,正色道:“阴阳子乃是我幼年学道之时最崇尚的一名剑仙,他常年隐居于南海太周仙岛间,可惜那时我道学已臻于化境,成就无上仙途,去那南海岛中拜谒他时,他洞府封闭,主人早已不知去落,外界便说他去向西方佛圣世界中坐化了去,羽化升入天庭光得仙职。”剑仙说罢,青松所悟甚多,又将怀袍中掏出一株发涩的灵草与一枚金丹,递予剑仙的面前。灵宿剑仙微微一怔,吃惊地问青松道:“此是那四十年份的龙骨朵,还有这枚九转洗髓丹?你......你这灵丹是从何而来?”

    青松不由怪笑道:“这九转洗髓丹乃是无名冷赠予我的,说有不少绝伦妙用,教我好生收着。”接又道:“师父,你看!”说间,将那阴阳子所著的《剑辰集》递给剑仙,介绍道:“此书名为《剑辰集》亦是无名冷赠给我的,此集乃是阴阳子前辈一生剑道所悟,无名冷说我若能悟出此中一丝道意,我的剑技定能大成。”灵宿剑仙一面听取青松介绍,一面接过那本古朴的书籍,专心致志地翻阅起来。

    少时,灵宿剑仙大体浏览一番,得晓其书义之全,籍思之精,方才一叹,道:“妙哉,妙哉。果真一修剑奇书也!”

    剑仙又继而掩闭上书卷,闭目回想,轻声喃喃道:“此《剑辰集》中所蕴涵之剑道,老夫若能领悟出其中一式半成,老夫在剑仙之途上定能所悟更多,徒儿你得了此道籍乃是你仙缘奇功,今后可得好生修炼此中剑道,定能得遇大乘,籍中所叙之剑道亦是成就剑仙之基础,不可荒废。剑道之外包涵各种天地宇宙之大道,若悟出其中一道,必能知晓宇宙之阴阳天理,万物造化之性质,必可成就天仙一般的修为!”青松听后不禁惊骇,竟不再言语。

    “徒儿,那‘九转洗髓丹’可就拿出来罢,为师即刻为你洗炼骨脉。”剑仙哈哈笑道,旋即将《剑辰集》归还给青松。青松闻言一怔,哦了一声,即将怀袍间的那枚金丹取出。灵宿剑仙的右掌中幻出一口白玉金琉璃羊脂瓶,瓶中盛满一瓢清澄泉水,遂叫青松盘膝跌坐石方之上,接将白玉瓶给予青松。青松依言接过那白玉瓶,撤下长剑,放于石方旁,盘膝坐在石方上。

    剑仙道:“徒儿,且运起体中真气,在奇经八脉中流转七次周天,将九转洗髓丹吞服而下,再将白玉瓶中的泉水灌入,切莫延时,须最后继而将真气运行七七四十九周天,方才告毕!”青松闻言,立时应了一声,双掌平卧在胸,翻转一圈,掌中青芒一闪,双手结个法诀,两指竖在膻中穴外,将体内真气运行七次周天,将手中的九转洗髓丹吞服下去,接又灌下那白玉瓶中的清水,轻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再次将体中真气运转四十九周天。忽地体觉‘九转洗髓丹’一吞食入腹后,体内开始产生一股来回碰撞的热流,通身脉络隐隐烧痛不止,少时六经五脉热度暴涨,青松肌肤泛发通红,不由“啊呀”的一声呻吟,豆大的汗珠早已沁满青松额面。体内骨骼中的真气正进行着质也似的飞跃,宛似千万只蝼蚁在不停噬咬着他的全身经脉,青松顿感创痛连连,异常痛楚,面目早已扭曲狰狞,不断地呻吟,手脚不住挣扎抽搐。

    一番蚀骨的痛苦之后,青松的骨骼仿若是被汩汩清水洗涤过了一遍似的,焕然一副。一股清爽的气息在骨骼之间穿行流转着,令青松突然之间觉知十分冰凉,就如同置身于冰室之中。随后便盘膝闭目养神,皮肤的细孔之中冒出一丝丝白气,升腾至天灵上方,盘绕成一圆形的乳白色华盖,冉冉不散。

    子时已过,山中岚雾弥漫,疏影月淡,好无趣味。青松凝动真气护罩内体,内体的冰冷知感方才逐步消散,而骨骼脉络间的真气竟忽变浑强,仿佛焕然一副一样,将原先的真力吞噬又改造了一番。青松霍然跳下石方,舒活一身筋骨,隐隐察觉身体器官突然对身周的天地灵气好生敏感。随即脱下长袍,双腿摆出扎腰马步,双掌卧腹,呼地推出几番掌力,掌掌虎虎生风,真力雄卓。望着自己的双掌徒然使出的威力,青松灿然一笑,自喃道:“这九转洗髓丹的药力威能果然名不虚传,我终算可以修炼仙诀了。”随后又徒收马步,见山涧内只剩他一人,便知晓剑仙与那二名仙童已然在外面空地上,青松提起长剑,迈出脚步,出了山涧。

    其时,正是四鼓将残,星光闪冷,霜气凝寒,满地月明,万山风紧。这冷森森的一股深秋之气,与日间大是不同。

    涧外,山梁空地。四道人影兀自立在地面,其一道人影身形泰然,背负双手,鹤发白袍,仙风道骨,便是那灵宿剑仙。正时的他正闭目冥想,而剑仙的身后二侧则立有那二名仙童。前方的一道青袍人影,正持剑飞舞,剑光匹练,正是青松在操练剑诀。剑气幻为青色长虹,剑身之中伴有一丝丝龙吟之音,忽地仙剑反收,青松竟不堪地退出三步之外,将仙剑一头插入泥面之中,一口热血喷溢出来,洒在地面,面色立时煞白,剑仙与二名仙童稍稍正身看出,有些须震惊。灵宿剑仙立即幽幽道:“剑一开魂魄,绝不是立马便能驾驭剑气,仙剑就如同人类,它亦有反叛顽劣之心,而你却要知晓如何操纵驾使它了。”青松听罢,略微点头,仰面望着剑仙,叹索道:“师父,此剑乃是你当年赠予我的,为何以前之时此剑无开辟过剑魂呢?莫非师父不知?”

    灵宿剑仙听罢一顿朗笑,轻捋长须,道:“此剑早已在千年之前便有剑魂,此乃是我师尊告知与我,当时我是不可置信,还不晓得此剑先天具有魂灵,直到你说此剑剑魂开辟,我这才信服。可能这剑原先是有剑魂,后来剑魂失落,或已沉睡不醒,今日开辟,当是个大彩头了。”青松点头,笑道:“弟子明白,还多谢师父当年赐予我青瞳仙剑!”灵宿剑仙笑了声,掐指一数,向着青松挥手道:“先不谈这些罢,我们一行来此山已有些时日,已近离开之时,恐今日不走,我方才算术未来事态,知晓那罗京城的乌剑少主定会寻至此山来。已不宜久留矣。”

    “离开?”青松闻言,一身颤抖,轻声道:“师父,你可知那乌剑少主是何许人物?”灵宿剑仙听言,笑道:“少主乃是罗京城郡之主,帐下有九九八十一位魔士,修行魔道,在魔界之中亦算是一方霸主枭首。其那乌剑乃天外之陨所炼就,又用九十九道阳魄摄为剑魂,江湖人皆传为:‘乌剑既出,一方白骨!’而那少主修行上万年光度,恐怕已成就为一名先天极魔阶段之大能士。”顿后叹声道:“你尚未修仙崇道,即令仗一口仙剑,也难是他一部下的对手,那少主魔丹中炼化出的一口煞火足将你烧为烬尘。四十五年,他同崆轮仙门的秋岳剑仙在不周山风烟峰上斗法,最终发动丹中魔雷将剑仙烧为灰烬,至此他向来看不起剑仙中人。孤妄非常,欲吞并大乾王朝,成为人界魔主。”

    青松一听随即怔骇,轻叹一声,心中对那乌剑少主多了一份畏仰,当下不便再问,仰面望着一棵松柏,道:“师父,如今应该可以传我仙诀罢?”灵宿剑仙闻言,鼻间嗯了一声,轻捋着长须,后随青松眼目,仰面望见不远处的一棵松柏树冠之上。倏然剑仙面色微微抽搐,右指轻缓一动,双目炯炯,犹带怒气,令得青松不禁一愣,轻声叫道:“师父,怎么了?那松柏之上可有甚么异样。”青松话语正落,倏地有两道紫影从那棵松柏上一掠上云霄,身形宛似二只展翅飞翱的云雀,而剑仙双眉一束,立时幻做光华跟去,疾忙一掠九丈开外,欲追上那前方的二道紫影。虽三道身影两前一后。但很快后方的那道白影便如电掣般追上前面的二道人影,“嗖”地一声追上了前头白影,蹭蹭两脚,踏在两道人影的头顶,最终借力一跃抢在两道人影的前头。

    两道人影立时一怔,遂步伐一顿,旋即又疾步飞速迎上前头,纷纷拔刀出鞘,刀光明亮,比那月华还强盛,而刀身皆镌刻一方象形浮图,同青松当日在罗京城对付的十八名铁汉刀身上的浮图无异。而两道人影逐从暗处显出,二人皆身着紫袍,袍料上描画有一狼头印记。那两名紫袍刀客冲刺而去,直向灵宿剑仙身处劈砍,剑仙仍自泰然伫立,背身负手,飒爽仙姿。刀气早已森森地罩上其宝盖四尺,已有危机。攻来的刀锋愈发生疾,嚓嚓二件刀器忽一犯空,原是剑仙撤身一挪,只是半米,便将攻来的刀气化掉,旋即凝出双掌,砸击在前者二人的胸处,噗地两股鲜血喷涌而出,洒在泥面。

    紫袍二人不堪重击,咽一口气已然倒下,竟双双断去生息,去往西天。只见灵宿剑仙凌空一掠,身形宛似一只白鹤,亮出双双羽翅来,上了山去。青松倒也追赶将来,同剑仙迎头对面,立时刹步而下。灵宿剑仙冲他暗点了点头,使了眼色,暗示他此时不必多话,青松亦知在此刻,恐怕山间尚有人客在暗地窥视,便听信师言不再说话。随后二人回到山涧,两位仙童也是跟随入内。到达涧内,剑仙还是觉察不太顺心,暗用内力传音向青松与两位仙童,道:“此地不宜久留,你等随为师去趟隐地。”传罢,早已展示轻功,飞出山涧。青松与仙童一接收剑仙传音,接展开身法飞出。四道影迹绕过青山上的一处乱石岗,便飞上北面的山崖前。夜色笼罩,倒显四野漆暗,魅影绰绰,冥冥间几朵雾气飘动,山气湿潮。

    四道人影先后跃下,灵宿剑仙手捻白须,迈步至一面山壁前,朗声一道:“开!”壁上一片青苔倏忽红芒闪动,一道石门竟轧轧开启,后来一间空明的石室现出。石室内,纷乱的巨石块约摸半丈高下,七尺宽方,充斥在这空间之内。剑仙旋即盘坐在一块石方上,面露祥和,青松见山壁上突然现出一所石室,心觉奇异。后才心念一转,随着二位仙童迈步入了室中,一层石壁继而将石门掩闭上。青松心头一暗,恭敬地朝剑仙身处一鞠身,道了声:师父。石门刚是关闭,顶子上已然亮出十多炬灯光,各个犹如茶杯之大,异常曜目,青松仰头望了顶上,不胜讶异,盘膝坐于一块石方之上。灵宿剑仙乍然睁出双目,格格笑道:“徒儿,你可愿修江夏仙门的修仙剑诀?”青松闻言,看视着剑仙,随即方才大悟,大喜地连道:“弟子,愿修,愿修......”后回首一看那二位仙童的面色,纷纷是向他表露喜色。青松才知这不是玩笑话。灵宿剑仙并无多说,朗朗一笑,掌中竟变幻出一枚金色的线装古籍,古籍正面描画着竖条的神纹,古籍之外环绕着层层蒙蒙光泽,光泽之中好似有几颗异样的五色光珠在旋动。青松仰面大惊,心忖道:“自己活了将有舞象之年,今日终算自己梦寐欲求的仙诀样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