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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第九十六章

    排练最后还是如期进行下去了,只有伊尔法林因为身体不适被换了下去,新上来的那个男主角既不如他英俊,唱跳和演技也都远逊于他,但至少他不会对着罗迷莫斯大放厥词,再没人会了。

    直到正式演出时的那一天,罗迷莫斯也依旧那样我行我素,所幸即使她的意识早已游离出了躯壳之外,在舞台上她的所有动作和台词依旧完美,绝不会出一丝差错。

    但台下肯定还是有人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这些人虽不是专业的戏剧评论家,但能和法拉松一同前来观戏的,大都是些从小养尊处优的王公贵族,各种经典高雅的表演剧目从小看到大,不太可能完全看不出这次的表演和平时的区别。

    话虽如此,也没有人会不识趣地当场指出来这点,至少不会在法拉松看得津津有味时跳出来。很明显的,这并不是一场单纯的君臣同乐的放松活动,罗迷莫斯演得是好是坏并不是最重要的,也没人在真的期待她贡献出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与其说这是一场表演,这更像是一次扬眉吐气的嘲弄和讥讽——那个一度让努曼诺尔人恨得咬牙切齿的魔女终于也成为了供黄金大帝取乐的玩物。

    如果事情到此能就这样顺利结束,那当真该是皆大欢喜。

    可惜演出即将完美谢幕的前一分钟总是最容易出各种差错的时候。

    说起这次意外,罗迷莫斯承认自己确实得负那么点责任。按照纳奎丽的剧本,在“法拉松”和“弥瑞尔”的最后一场对手戏里,也就是王后迎接国王战胜归来的那一幕,两人最后是有一个吻的。

    意料之中的,罗迷莫斯二话不说就拒绝了这一安排,还要求纳奎丽将这一段删掉,但纳奎丽觉得她真是不可理喻,两个人为此僵持了不短的时间,直到欧卡诺姆来和稀泥,这个吻从嘴唇改成了额头,而且在欧卡诺姆一再向罗迷莫斯保证只是做个样子绝对不会真的亲上去的情况下,罗迷莫斯最终才让了步。

    不过就算罗迷莫斯勉强同意下来,但在所有排练中,她仍擅自将这一段直接略掉了,而因为在第一次排练中她就把男主角折腾下去半条命,谁也没敢提这件事。

    这就导致了正式演出时,当罗迷莫斯唱完了她的最后一句词,正准备转身下台时,她面前的“法拉松”却突然上前一步凑近过来弯下腰想吻她时,正魂游天外的罗迷莫斯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蹭的退后一大步躲开了,更糟的是,她连手都举了起来,差点一巴掌就直接扇在了对面脸上。

    那一瞬间,整个剧场的空气好像凝滞了一般,舞台上的男演员以及后台所有阿兰多歌剧院的人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惊恐而苍白,想想这是多么可怕的舞台事故——“王后”在舞台上当众打了“国王”一耳光,即使谁都知道台上的只是演戏,但谁都不敢赌法拉松是个会允许别人触犯他的权威的人,即使是由演员饰演的他;何况这个“王后”还是所有人都清楚对法拉松并不完全顺服的罗迷莫斯,谁敢说她这不是在指桑骂槐?

    所幸在这一巴掌扇到对方脸上之前,罗迷莫斯及时回想了起来,举高的手仅在空中停顿了不到半秒钟,随后就轻柔地抚上了对方的左脸。

    “多么伟大的胜利,我衷心为您感到高兴,陛下。”罗迷莫斯眼都不眨地说着谁都不信的鬼话,不过这时候她看上去可比之前所有时候都要真挚多了,随后她亲吻了那个可怜的男孩的右脸颊,冷静地退到了幕布后。

    “你都干了什么?!”罗迷莫斯一走下舞台,纳奎丽立刻就快步朝她走来,她的语气与其说是对罗迷莫斯的愤怒更像是知道大难临头时的自怨自艾,“十分钟,一共只有十分钟!你还是搞砸了!我当初就不应该被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骗过去……”

    “对不起。”罗迷莫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先道了个歉,“我确实不小心失误了,不过我也已经尽力补救了……”

    “是啊,你那一巴掌没有直接打下去毁了整场戏,但你以为台下的人都是些瞎子看不出你那是想干什么吗?”维斯帕从一边走过来,语气尖利地指责罗迷莫斯,“说好听点,这只是一次表演失误;要是有人想找你麻烦,说这是诽谤帝后关系,蓄意挑衅国君威严,大逆不道,其心当株也不为过!”

    罗迷莫斯被这一长串一下子朝她砸过来的罪名砸得有点懵。

    “唉,也不至于那么严重……”欧卡诺姆赶过来安慰罗迷莫斯,不过他也是长吁短叹,脸色不甚好看。

    “至不至于咱们说了不算,这事儿可大可小,最后还得看陛下是怎么想的。”虽然这么说,纳奎丽依然不太乐观,法拉松可不是个多么宽宏大量的君主。

    “是啊,罗迷莫斯小姐花容月貌,陛下怕是也舍不得重罚,怕就怕到时候让咱们其他人替她顶罪了。”维斯帕咬着一口细牙,愤愤然地扭身走开了,“我看见她第一眼就知道,她就是个灾星。”

    欧卡诺姆和纳奎丽面面相觑,最后也都叹着气走了。

    罗迷莫斯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有点想笑。

    多大点事,也至于一个个如丧考妣的?别说她最后没打下去,别说她作势打得也不是法拉松本人,就算她这一巴掌就落在法拉松脸上了,那又怎么样?法拉松要真有种来找她麻烦,她倒求之不得。

    总之,罗迷莫斯完全没把这次小事故当回事儿,也十分笃定法拉松不会真把她怎么样,顶多是些色厉内荏的口头教训罢了。

    罗迷莫斯猜对了一半儿。

    当天的傍晚时分,罗迷莫斯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是你过来?”罗迷莫斯耸了耸肩,“看来最近你在法拉松面前混得不错。”

    但索伦的神情很严肃,而且看起来不太高兴。

    “最后是什么结果?”罗迷莫斯问。

    “陛下认为‘此次演出大失水准,阿兰多皇家歌剧院内所有人员罚三月薪俸,半年内执行。此次剧目重新排演,直到仲夏日“一如莱塔列”再次演出。’”

    罗迷莫斯嗤笑了一声:“我早说过,他不会有什么新鲜花招的。”

    “还有,今年春天的例行巡演也取消了。”索伦又说。

    罗迷莫斯愣了一下:“什么巡演?”

    正如欧卡诺姆曾和罗迷莫斯说起过的,从某一时期开始,阿兰多歌剧院就不再对平民阶层开放了,直到塔尔-帕蓝提尔即位,力求扭转努曼诺尔的局面,使之回到像先祖时那样辉煌的时期,当然最后事实证明他的努力收效甚微,但确实多少带来了一些改变,阿兰多皇家歌剧院虽然日常仍不对平民开放,但在每年最重要的三个节日,即立春的一如祈尔梅、仲夏的一如莱塔列、秋末的一如含塔列后,会分别前往努曼诺尔大陆的不同区域进行巡演,这时平民可以选择买票观看其表演。

    “你根本就没费心去打探任何消息,是吗?”索伦面无表情地问道,“就连这些发生在你眼皮底下的事,你都一无所知?让我猜猜看这么长时间你都在干些什么,真心爱上歌舞表演了?”

    罗迷莫斯下意识想辩解,不过这次确实是她理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现在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索伦说,“你是真的想要向努曼诺尔人复仇,还是那些雄心壮语只是挂在嘴上而已?”

    罗迷莫斯低头,沉默,像个做错事被父母教训的小孩子。

    “我一直觉得你算个聪明人,而且冷静,隐忍,懂得审时度势,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做事一直是最让我放心的。”索伦张嘴就开始胡扯,“但你要是再继续这样不在状态,我就不得不重新考虑我们之间合作的价值了。”

    “抱歉,我保证只有这一次。”罗迷莫斯小声说。

    “你最好是,因为没有下一次了。”索伦没什么好气,“根据往年的惯例来看,通常阿兰多皇家歌剧院会在立春后前往哈尔努斯塔进行巡演,这次机会已经失去了;仲夏后则是去安督斯塔,不用我再强调你也该知道那是块多难啃的骨头。”

    “我会尽可能打听安督尼依亲王府的一切消息,有机会时安插眼线。”罗迷莫斯满脸诚恳,“绝对不会再出差错,以我对米尔寇大人的忠诚起誓。”

    对此索伦只是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