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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四】

    声光影一并消失的时候,密闭狭窄的空间就像个铁盒子。师傅说过,设计优秀的禁闭室,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人不会在那样的环境里把自己看成人。

    在没人来的时候,她会让自己陷入半休眠状态,保存体力。

    这里不仅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它们的交点非常模糊,夏醒言踏在交界点上,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周围,界限正在慢慢淡化。

    似乎是被拉回一些重要时刻,画面闪着雪花在她眼前播放。

    第一次无家可归是四岁,福利院遭遇了袭击,她侥幸逃生,却四顾茫然。在秋风四起的傍晚,一双棕色工装靴进入了她的视线。

    ——小朋友,你家长呢?

    那道声线懒散又悦耳。夏醒言顺着往上看,警惕地往后撤了两步。

    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人,不会是坏人吧。

    这一幕逗笑了对方。

    这小孩儿,还挺机灵。

    ——我叫lora。

    夏醒言看见对方取下贝雷帽,栗色长发随风飘扬,五官深邃骨相却是偏东方气质的。她随手拢了拢长发,眉目含笑,潇洒地朝夏醒言伸出了手。

    四岁的夏醒言犹豫了几秒,回握住了。

    ——走吧。我带你去找警察。

    结果没来得及找警察,lora就先被麻烦找上门了。

    平时一人躲灾全看天命,这次带着个小孩儿,lora发现自己还超常发挥,本来以为必死的局硬是让她撞了大运。

    跟夏醒言相处了一下午,lora决定收养她,在那之前,她当然要询问当事人的意见。

    当事人正啃着蜂蜜炸鸡,虽然努力克制着表情,但还是能看出来,炸鸡很香,美得她直冒泡。

    就这样,夏醒言迷迷糊糊啃炸鸡的时候,被师傅lora捡了回去。

    师傅的身世成谜,但夏醒言什么也不问,只是跟着她,她在哪她就去哪。

    从战区一路北上,师傅每到一个新地方,工作前总会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将她安置好,才拎着武器出门。

    这是夏醒言第一次中命运大奖。

    第二次是冬夜。

    为了逃命,她盯上了一个男人。夏醒言看得很清楚,对方走路时,敞开的大衣被风掀起,枪套若隐若现。

    夏醒言从lora身上继承了些东西。

    不因时间褪色的,愈挫愈勇的坚韧与狠劲,每一次伤害和碾压都无法置她于死地。

    只会让蒙尘的更亮,积灰的洗去泥浆。

    夏醒言再一次听到了声音,将她从模糊的边界一脚踢了回来。

    意识回笼。

    她没有急着睁开眼睛,被反绑的双手已经开始极细微的动作——小型指甲钳。是从其中一个巡逻者身上搜刮来的,为此还多受了点皮肉之苦。

    不过很划算。

    他们料定她挣不开绳子,没有用铁丝之类的代替。

    当一处感官闭合时,其他功能便异常灵敏。

    夏醒言能听见,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大概又是一个白天了。

    突然间,她感受到了绳子轻微的断裂声。

    夏醒言闭着眼,很轻地翘了翘唇角。

    她倒要看看,第一个倒霉鬼是谁。

    当一位年轻寸头哼着小曲,摇着钥匙串,将这扇门打开时,并没有料到,今天的审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门是虚掩的,这本身就很奇怪了,让寸头迅速提高了警惕,把枪抽出来,轻手轻脚地将门推开了一半,同时用对讲机通知三道门外的同僚,想让他报告塞雷斯一声。

    对讲机还没拿出来,他就听到一声甜美柔软的问候,从……

    头顶传来?!

    “先生,您打算找谁啊?”

    寸头脸色大变,枪口迅速调转,对准门沿上方,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对方神出鬼没,好像一道魔魅般的鬼影,双手扣住门沿借势飞荡而下,右腿一脚侧踢正中他持枪的腕骨,枪瞬间飞了出去,他也眼看着手腕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折断,剧痛才后知后觉地袭来。

    那叫声太吵了,夏醒言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拧颈算了,但身体还是诚实地选择了更保守的方式,落地的瞬间,她先一步动作,拧腰旋身发力,鞭腿狠抽在对方太阳穴,那寸头才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不耐烦地跨过他,拾起寸头留下的枪上了膛,继续向第二道门走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老旧的味道。

    塞雷斯这缺德玩意儿,还找了个新地方关她,比大牢门还多,也不嫌麻烦。

    -

    如果有可能,路克想从回忆里把这一天删掉。

    可以指定的话,那就是他单独陪着队长去调监控的这两个小时。

    监控还坏了,时曜直接给加文打了个电话,说让他过来。但在加文来之前,他已经自己解决了——对方太过粗心大意,并没有把备份也一起删干净。

    在看到yan被偷袭、拖走后,时曜就彻底陷入了沉默。

    路克也极为震惊,gu3内部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同时他已经看到了时间,下意识算出了yan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超过了七十二小时。

    他转头刚要跟时曜说什么,要说的话却卡在了一半。

    路克一向知道队长是什么样的人,这男人插科打诨,满嘴跑火车的时候,心里可能已经盘算好了全盘计划,精确到细节。他的本色是在杀伐中精准追逐、洞穿、撕咬的存在。

    跟他一起出生入死,会让同行者感到安全。

    但路克依然探不到他的底。

    跟时曜认识了两年,做过大大小小的任务,路克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

    即使站在同一方,还是忍不住退半步远离。

    像道暴风眼。

    时曜甚至很轻地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