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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王城巷陌

    “你?!你是?!”袁天城被他叫的仿佛灵魂出窍一般,一把推开车夫,跳下了马车,隔了五步之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贵气挺拔的少年,他确实是方才牵引陆吾的驯兽师,可他手中的宝鞭,分明是十几年前自己还在北燕长安城时,送给穆飞云的生辰礼物。

    “狸奴轻,月色明,灯影摇曳待安宁,翁媪梦呓,竹节婆娑停不停?”

    “舅舅,当年飞云梦魇,你总唱这首歌谣哄我入睡了才回府,所以飞云心里,这跟后来震动朝野的猫鬼案并无关系,舅舅就算不想再提及故土故人,可外甥这次来建康,却忍不住先来探望舅舅。”

    从他唱出那句被北燕视为大忌的童谣,袁天城便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位身材高挺,身着紫金的少年,就是穆飞云无疑。

    穆飞云看着怔在眼前的袁天城,眼见他仍旧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旧日疑云再次涌上心头,穆飞云不得不叹了口气,上前再向袁天城弯腰拱手,眼中不禁泛起了一阵氤氲,“舅舅,可否,不当我姓穆,就当我是小时候骑在舅舅肩上的阿云?”

    穆飞云这话一出口,袁天城竟然颤了一颤,险些没有站稳,他深呼了一口气,方才屏住精神,深邃的眼光再次投向穆飞云,“往事已矣,老夫不想再提,吴王殿下驾临大梁,理应先向陛下呈奉国书,而今日扮作山野之人,戏弄太子朝臣,实非两国邦交之礼。老夫既是大梁国师,在此处与吴王攀谈已属越礼,还请吴王速回驿馆,静候陛下召见。”

    袁天城撂下这番话,便准备挽衣上车,径自回府,在他心中,纵然少年的阿云与自己亲厚非常,可十年未见,他终究还是穆家的儿子,北燕的吴王,少年人心中那些情分若能当真,自己又怎么会来到南梁呢?

    而穆绍普的儿子,分明已是名燥四海,天之骄子,此番入境,却又如此行事诡秘,让袁天城更有丝丝凉意,甚至心惊,穆飞云到底来干什么?又为什么先来试探太子和自己?他才十八岁,就已经如此城府难测了吗?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他爹穆绍普也是正值青春芳华的年纪,就已经开始图谋篡国了。

    穆飞云还未发声,北燕来的侍卫们一见袁天城要走,连忙围住了袁天城的车驾,挡住了小巷的出口。

    袁天城见状,更是惊怒,本就肤色暗淡又高挑精瘦的他,此时身上竟泛起了一阵阴狠劲气,走到了穆飞云面前,口气比方才慢了两拍,却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无比:“怎么?吴王殿下刚一来我大梁,就要在这巷道之中,炫耀你北燕军威吗?殿下不会真以为这几个凡夫,可以困得住老夫吧?”

    袁天城顺势摘下腰间的浮尘,也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动武的架势,他本就道法精微,“飞天遁地,撒豆成兵”虽然是南梁臣民对他夸张的溢美之词,可云隐于困斗之中,运筹于战阵之内,对他来说还是不在话下的。

    穆飞云连忙喝退了随从的侍卫,言辞更加谦卑谨慎的向袁天城道歉,“舅舅,下人无礼,舅舅不要生气。我提前来,只是倾慕江南风土,并无他意,今日是我唐突了。外甥年前在城南买了一处园子,想着今年来南梁出使,又正赶上舅舅的生辰,所以提前来,看看园子修缮好了送给舅舅做生辰礼,趁着这机会,我又能见到舅舅。。。”

    穆飞云说着,眼中的氤氲之气更重,尾音竟也有些呜咽。

    袁天城并不想与他纠缠过多,仍然自顾自的走向辕车,毕竟今日之事,已经是极大的意外,袁天城恨自己出门前没占卜一挂,早知道有如此麻烦,自己今日就该谢绝太子的邀请。

    穆飞云见他的去意如此决绝,更加怅然,但他也不是肯轻易放弃的性子,紧跟着袁天城也到了车驾跟前,扯住了袁天城的长袖,穆飞云眼中的氤氲之气已然变成晶莹之露,在眼眶中打着转,尺寸之间,只有袁天城才能听到他的声音:“舅舅,当年长安上元灯会,舅舅给我买的那盏‘一世长安’的花灯,我已经叫人做了九十九盏就挂在城南的园子里,舅舅真的不去看看吗?阿云不知道当年您跟父皇到底发生了什么,您突然之间就离开了长安,我去问过母后很多次,可您仿佛成了北燕朝堂的禁忌一般,直到,直到江南的文友,给我的传书里曾夹带了一张您画的驱邪符箓,我认得您用云篆绝技写成的‘罡’字符,这才多方打听,得知您在江都。。。。舅舅,您在此处的消息,父皇他们并不知道,只是阿云,想来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