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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暗室私语

    江边的芦草,微微闪动,竟在穆飞云欣长的身躯之后,闪出一个人影,旁若无人的拍了拍他的肩。

    “你这一身风流习性,到底是像的谁啊?”这声音一出,周围的卫士方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出佩剑,指向来人。

    穆飞云转过头,却大喜过望,“都住手!”,喝退了卫兵,满脸兴奋地冲着眼前的青袍道人,道:“舅舅终于来了!”

    袁天城顾盼一下四周,并不回答,将食指放在唇上,也暗示他低语,毕竟此地已经是北燕的国土,周围又都是北燕的卫兵,他不想事后有什么不该有的传闻出来,特别是,传到北燕国主处。

    穆飞云当下领会了袁天城的意思,但这下倒是左右为难了起来,照理说他本该请舅舅回府,可这就太扎眼了些,但自己初到扬州,也并没有其他的别院可以安置袁天城,正在踌躇之间,袁天城先开口了。

    “殿下,请随我来。”

    “好。”

    袁天城拨开芦草丛,其后竟然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沿着江岸一直通到一片溪谷之中。潺潺流水的两边,卵石横斜,翠柏苍松交映其间,若是夏日,此地到是一处可以偷凉的所在,只是在这本就寒意凛然的冬天,此处则显得越发阴寒。

    袁天城指了指溪流深处右侧的那块巨形卵石,看了看跟来的侍卫,又看了看穆飞云,便自己走了过去。穆飞云让侍卫们守在溪口,不要跟来,便自己跟上了穆飞云的脚步。

    “你觉得此地如何?”袁天城见穆飞云独自跟了上来,到时一副颇感欣慰的泰然自得。

    “什么如何?”

    “地势,风水,区位,什么都可,你且说说看。”

    穆飞云一脸狐疑,“舅舅这是要考我用兵吗?若是用兵的话,此地无用。”

    “嗯?为什么?”

    “此地隐蔽,入口狭小,若是有人在此处设伏,那敌人进入谷中,则必备全歼;可这种绝地,但凡有点脑子的将帅,都不会带兵马进入的。再者,此处临江,若是驻扎在这里,掩藏隐蔽,眺望敌情,一逢夜里江水涨潮,倒先自己给淹了。所以,实在是没什么用。”穆飞云本就满腹狐疑,若是舅舅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不便有他人在场,大可以去扬州城郊找个道观什么的,何必把自己带到这么阴冷湿寒的地方,若是一会儿还要坐在那个大石头上,今日回去怕是要好好泡泡汤泉驱寒了。

    “嗯,那你怎么还跟我走进来了?哈哈哈。”两人已经走到了大石头的背后,袁天城笑着问穆飞云。

    “既然是舅舅带我来,我便来。”穆飞云这话自然是倾心信赖袁天城的一番剖白,袁天城听来也颇为欣慰,于是带他转到巨石之后,颇有章法的摆弄了几下旁边的几块卵石,只见那巨石竟然缓缓的移开,地上竟然露了一条密道出来。

    “呵呵,好!我的飞云,果然是个好孩子!舅舅今日送你一份大礼!”说着便吹起了火折子,点燃了密道口的火灯,谁知这一盏点燃之后,整个密道的灯盆竟像自动串联了一样,纷纷亮了起来,原本深不见底的密道竟然刹那间灯火通明。

    穆飞云跟着袁天城的脚步,慢慢走向深处,原来密道的底层竟然还有一道石门,袁天城取出一柄小刀,割破了手指,将血液抹在石门兽面图的凹槽之处,那显然是个机关的位置。随着石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清雅至极的书斋,书斋四周都用金箔翠玉的屏风包了起来,又挖了一道曲水流觞,让山间的溪流活水环绕着书斋,里面的陈设除了一方茶席,也并无其他。只是这般陈设,虽然清雅富贵,可地下流水,山间暗室,实在不像是阳间的布置,一种阴森之感袭扰而来。

    “来吧,进来吧。你是不是要问我陵王的事。”袁天城撩袍而入,顺势坐在了茶席的右侧,从曲水流觞里取了水,又在釜中丢了几块茶砖,煮了起来,倒像是极其熟悉的样子。

    “舅舅,这里有点冷啊。。。。。。”穆飞云虽然对这里的种种布局都略感不适,但见袁天城已经坐了下来,也只好硬着头皮陪坐在他身侧。

    “年纪轻轻就怕冷了啊,诺,等煮一会儿,你自己倒热茶吧。”袁天城并不理他,而是将自己刚才割破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包扎着。

    “不是,舅舅。我看刚才那个机关,那应该明明有一个钥匙可以放的,你怎么要用血打开。。。此地湿冷,若是入了风邪,你这伤口可不容易好呢。”当下的种种奇怪景象,早已让穆飞云无法泰然自若的问出陵王的事,他只想先搞清楚,这个所在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用的,若只是造一间密室,何必如此大费周折,选在这种绝地。

    “这得怪你啊,我之前送你的那一方七彩石就是钥匙,可偏偏你送给了烨嬅。没办法,只能用我袁氏族人的血来开了。哦对了,若是用血来开,你记着,必须是活着的袁氏族人的鲜血,而且一共只能开三次,若是第四次还涂上血,石门立即倒塌。所以,今天是第一次,你身上流着你母亲的血,也算是我袁氏的血脉,所以你的血也可以,只是你记得,后面最多再开两次,之后就要用钥匙了。”

    闻言,穆飞云更是大惊失色,“这,开这么个密室,要如此大费周章?舅舅,哪里不能造密室啊,你非要造在这里?”

    袁天城斜眼看着他“哼”了一声,随即起身,推开了那翠玉做的屏风,那屏风之外,隐约还藏着一排石阶,而沿着石阶冲到室内的,仿佛还有一种逼人的光。

    “值不值得大费周章,你自己过来看!”

    穆飞云走到石阶前,已经觉得那金光有些刺眼,他沿着是石阶走了两步,探头向下看去,是满目的金银珠翠,铺天盖地,根本无需额外的光火来照亮,这些金银玉石本身的光芒,已经让这个大地窖灿烂夺目。纵使穆飞云从下生长在膏腴之家,王侯之室,甚至穆绍普登基之后,他小时候也曾溜去国库里转悠过,但也从来没有见过当下这般金山银海的景象,他心中不禁暗暗惊叹,这里的存银只怕是比北燕的国库还要多啊。

    “这。。。。都是舅舅。。。你的?”饶是天之骄子,此刻穆飞云的表情,也只能用瞠目结舌的来形容。

    袁天城则是见怪不怪,毕竟这屏风之后的金山银海是自己搬来的,“是我的,或者说,是我们袁家的,不过,现在是你的了。”

    “啊?袁家的?”穆飞云更是不敢相信,若是袁家的,为何母后从来没有对父皇说过,若是母后说与了父皇,北燕如今也就不用为军费苦恼了。

    “嗯,你该知道我家先祖是汉末名门,本也是可以逐鹿中原的,只是天命不佑,终究是命中无缘九五之位,这累世资财便交给了师门,师祖和我家祖先本是密友,所以我们这一脉只有入师门的人,才能知道这密室的所在。”袁天城简单地解释着。

    “那。。。那舅舅为什么要给我?”骤然要接下这富可敌国的资财,穆飞云心中仍是惴惴不安。

    “呵呵,这资财,十一年前就可助你北燕平梁,怪只怪你父王无情无义无德;三年前也可助大梁先帝灭燕,只可惜他并非我袁家的至亲,我终究是不忍将先祖的心血就这样给了外人;如今机缘巧合到了你这里,你还要问为什么?难道不该高兴吗?这里的资财,别说帮你建个水师,就算是帮你再建一支北燕护国铁骑都绰绰有余。”袁天城每次提到穆绍普,语气总会变得激动起来,像极了入了魔的---妖道,这番神态让穆飞云看在眼里都觉得毛骨悚然,他素来知道舅舅和父皇的恩怨不可触碰,所以此刻也并不与他争辩,但更然他觉得可怕的是,无论自己想做什么,貌似都在袁天城的掌控之中。

    小时候被一个人了解,那是一种安心和幸福的感觉;可长大之后若被人处处看透,反倒是一种心慌和恐惧。

    “舅舅。。你怎么知道我要建水师。。。。”

    “哼,穆绍普要平梁,可能会给你个元帅的虚名,但实际一定会让黎钢来指挥,而平梁的关键在于长江天险,他的北燕铁骑若是拼了老命越过长江,江都城破就近在咫尺,到时候此战的首功是他;你和虞威应该不会甘心看到这一幕的发生吧?所以,你得抓紧建一支水师,率先夺下长江天险,到时候跟黎钢一起去破城,他在功劳簿上就只能屈居第二了。唯有如此,吴王殿下才能功高盖主,赏无可赏,那就只能把太子的位置赏给你了。我说的对不对?”

    “是。。。”穆飞云早已没有了方才的惊喜,取而代之的则是从从脊背透上来的寒意。

    袁天城见他低头语塞的样子,不再多说,而是又回到茶席边坐了下来,却把他茶盏里的茶洒了出去,从茶桌的抽屉中翻出了一支铜葫芦,将里面的液体倒入穆飞云的茶盏,招手让他过来坐下。

    穆飞云凑近一闻,竟是一股清淡的酒气,“舅舅,这?”

    “这里十几年没人来了,我怕你耐不惯这里的湿寒,喝点酒吧,这酒,我也是藏了好多年了。”袁天城淡淡道。

    随着酒浆入喉,穆飞云却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感觉,这铜葫芦里的酒,分明从气味到口感都熟悉的不得了,像极了自己从小到大见惯的味道,那是在宣室殿里,父皇每每在日落时独斟独酌,会固定饮的一种酒------菡萏香。

    这不是什么名贵的酒,唯一算的上特色的是,这酒是穆绍普在蓟城做国公时,取河北当地的白干,加了夏天国公府荷塘里盛开的莲花与荷蕊,酿制而成,所以清冽甜香的前味过后,是火烧般的辛辣,所以无论从选料到调味,这菡萏香其实都算是游戏之作,并非上品。

    自打穆绍普做了皇帝,这东西本不该再出现在御前,可每当朝臣散去,宣室殿里空无一人时,穆绍普总是会叫人从自己私藏的酒窖里取出一壶,他只说是习惯了。久而久之,这菡萏香便每年都会按照穆绍普原有的酒方酿制,每年秋末都被源源不断地送入皇帝的私库。

    “这是。。。菡萏香?好像后劲又没那么烈?”穆飞云随口说出心中的好奇。

    “嗯?你也知道?这酒在这放了十几年了,这里又冷,现在入口,自然是柔和有余,辛辣不足了。”现在轮到袁天城好奇了,按照穆飞云的年纪,他应该是不知道这种酒,毕竟这世界上喝过这酒的人,实在有限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