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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鸾回

    大寒风雨天,一间茅屋里坐着个几乎不怎么说话的年轻人。外面衣衫褴褛的看守被狂风剐地说不出话来,这位年轻人便默不作声地开了门。风吹进来,把门吹得呀呀作响,年轻人书桌上的画笔被吹散了一地。

    两个看守对视一眼,挤了进来。

    屋里被炭火烧得暖洋洋的。两个人忍不住都哈了一口气。

    “多谢徐公子。”两个人也颇为有礼地作揖,顺带关上门。徐侍天朝他们看了一眼。

    两位看守也知道这位公子天性沉默,也就没计较。围坐在一角,聊起白日里听到的闲言碎语。

    做不过是这户人家的妻子和那户人家的汉子跑了,东边的少夫人又新添了一个女娃之类的。因为说的也不大声,也吵不到作画的徐侍天。

    直到其中一位炫耀似的说起京都里的事情:“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我可是听我刚从京都做生意回来的表舅说的。”

    “什么事情?”另一位迫不及待地问。

    被问者做出高傲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说故事:“听说啊,前一阵子在京都现了三座长公主墓!”

    “长公主不是早就死了吗?像她这样的人物,为了避免盗墓,总是要想出些奇奇怪怪的法子!”还有一个不屑道。

    徐侍天的笔一顿,支起耳朵听。

    这一个遭到了嘲讽,连忙反击:“你知道什么呀!这三座墓不打紧,有趣的是墓碑上的内容。也不知道长公主何时嫁了人……”

    “你胡说!”另一个显然也是锦城散布四海的仰慕者之一,“长公主何时嫁过人!你在此处瞎编,我可要打你。”还显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作势要伸手。

    另一个自然不肯吃眼前亏:“呆子!你还记得齐国的崔墨王爷?他在自己的国家里死了王妃,便跑到我们大梁来招惹长公主。听说,当找到长公主的尸体时,死死抓着不肯放。后来便以他妻的身份葬了长公主。”

    虽然曾经也听到过崔墨和锦城的风言风语,但这一位锦城的拥护者还是不相信,他平日里也算是用心搜集女神的信息,反驳道:“那也是他一厢情愿。长公主的墓葬早就由陈家主持,葬进了皇陵里。京都里对长公主耿耿于怀的人不少,对她多有编排也不是不可能。可怜了一代绝艳的长公主,死后还要受如此非议!可叹!可叹!”

    说到这里,两个人的声音具大了起来,徐侍天索性搁了笔,听他们说话。他们看到徐公子不作画了,只是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心虚。

    徐侍天倒是大大方方坐了过去,等他们说话。

    一个便硬着头皮说了:“还有一个墓更为神奇。墓上紧紧刻了锦城长公主五个字,既没有日期,也没有立碑的人的姓名。可是没有人能接近这座墓,只能远远地遥拜。听说意图靠过去的人都死了。这墓是*之间长出来的,京都便有人说是锦城长公主的鬼魂为自己造的家。她在大火中无故身死,定是回来找出真凶的。”这个越讲越起劲,最后几乎都手舞足蹈起来。

    徐侍天静静地坐在那里:呵!谁是凶手谁不知道呢!只不过如今的世道,要凶手自己把自己查出来,又怎么可能!一时间感叹,段庆然自*暴富,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为人多移善变的一面立马暴露,火烧公主府的事情便露出马脚。

    这个他为了锦城辅佐段庆然,自然也能为了锦城杀掉他。可惜……没成功。

    如今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地方,虽然不能身体力行的去找锦城,但是他知道找锦城的人太多了。

    “你……你之前……”

    其实所有人当中,徐侍天是真心觉得锦城已经死了。也许是当他穿过火灭之后的公主府,在里面绝望地捡到了自己送锦城的那枚玉莲。

    听说,锦城从来没有把这枚玉莲从脖颈上拿下来过。徐侍天把玉莲攒在手心里,喉咙里冒出些许声音。

    细细听,可以现,这是一句歌。

    第一会见面,一梦阁上,锦城的笛声悠扬,然后他在她的面前唱了唯一一句不结巴的歌。

    “渺渺千灯上,娉娉一月新。”

    徐侍天没有和任何人说自己捡到玉莲的事情。看着他们如火如荼地制定着方案,在京都内外寻找锦城;看着他们因为锦城而前所未有的团结在一起,彼此相互鼓励;看着他们为扳倒段庆然出谋划策,为了锦城。

    锦城应该很希望看到这样的场景

    徐侍天默默地找到清理火场的太监,把那些在玉莲附近找到的尸体都翻了出来。他不知道那个是锦城,于是一同埋葬了。

    他比看守人口中最后一位还要不堪。他甚至都不敢把锦城的身份刻到墓碑上。

    在状告段庆然的前*,风雨和今天一样大。他跪到这座小小的墓前,对着墓碑做出了无声的口型。

    “我爱你。”

    他实在是怕,这样的话——他说出来也是磕磕巴巴。

    “你……你之前……说的第……一……”

    “崔王爷为她建立的墓?”看守者明白了徐侍天的话,问道。

    徐侍天点点头。

    看守者见徐侍天难得对事情感兴趣,不免滔滔起来:“崔王爷本来也是不信长公主会命丧火海。可人已经香消玉殒,任是神仙大罗也改变不了!只是崔王爷这次做事太过于欠妥当了,朝中喜欢我们长公主的人这么多。难道都要效仿他,以吾妻之名,为长公主立衣冠冢吗?”

    “你这样说也不对。崔王爷从齐国投奔我们大梁,不求别的,只求长公主正妻的一个名分。长公主死后还能为我们大梁招纳贤才,不也是好事一桩吗?何必纠结于一个可有可无的名分。”

    两个人便在这样风雨交加的日子,争论了起来。

    徐侍天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听着他们讲起锦城的名号,他就想唱歌。只唱一句,但是能反反复复地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