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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不欢

    “心理不健康?”

    晗幽的疑问和惊讶溢于言表,目光复杂地投向有期,仔仔细细对着他胸口盯了一会,然后捏住他的下颚:“阿期,给为师笑一个。”

    有期不明觉厉地勉强抽嘴笑。

    晗幽放开,对我摊手:“他心理不是好好的么。”

    我扶了扶额头:“他想报仇都快走火入魔了,所以要你开导开导。我想,你也很想好好开导他的,对吧?”毕竟断袖是个正常的无底洞,我不能歧视他们。

    “报仇……是武后的事?”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虽说他还翘着二郎腿,可真正仙人的气势迅速荡开。

    我记得他说过,武如意和魔族有勾结,牵一发而动全身,势必打草惊蛇,不利于仙门斩妖除魔。只能等蜀山仙会弄清魔族底细后,才能将这心腹大患除掉。所以,他一直没有帮有期报仇,自然这也是我找他给有期心理咨询的一个原因。

    接下来不该我接话了,我默默退到一边,观察这对新师徒的心理咨询情况。

    晗幽十二分认真地握住有期的手:“你的心理问题是想早些报仇?”

    有期犹豫地点头:“她害了我母妃、害了许多人,可我还活着,我不能忘,更不能再等!”他却步作揖,斩钉截铁,“我想尽快修成琴术,求师父成全。”

    这明显是冲动话,看来我、陆月和有期还是缺乏交流,他心理扭曲到这个程度我们都没发觉。接下来应该是师父好好替他疏导,引向一个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报仇可以,可为了报仇而活着太累了。

    不出所料,晗幽缓缓地摇了摇头,这才像个有人样的长辈,将他拉到身边坐下:“阿期,你出自皇室书香门第,应该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有期坚定道:“我明白这个道理,但师父您也应知道,做事要配合正确的方法.论。”

    开场白如此学术,我听得发晕。可师父是何等人物,学术交流自不在话下,他眉头微微一皱:“你是觉得……这《沧海吟》还不够好?”

    有期坚定脊梁地回答:“弟子不敢。只是弟子觉得,琴术只靠练习还不够,还需要付诸实际,重视实践……因此弟子才想随师姐一同去除魔树。”

    条理清晰,晗幽颔首加以肯定:“我之前已准了让你同去。自然,你和阿湄不同,除魔树需要不少时日,若是你中途不愿继续,可以随时回来。只是,你这心态……”

    和我之前一个表情,纠结万分。

    他转而稍有释然,看来是想到劝有期的言辞了,语气沉重些许:“我给你打个比方。若是一个人因天道不公,魂魄被生生分离成两半,或者这个人的一部分化成了另一个人,那剩下的、散去的,还是这个人么?”

    比喻和事情似乎没什么联系,有期猝不及防:“我觉得……大概……或许是,或许也……不是……说不清……”

    晗幽的嗓音蓦然沉下,肯定的两字蹦出:“不是。”

    周遭气氛肃然,风云凝固,仿佛只留下他略显空灵诡异的声音:“残缺的始终是残缺,天地生灵生来便有三魂七魄,若是少去一部分,又如何算得上是一个……‘人’?”

    语气愈来愈沉,慑得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过很显然师父离谱地扯远了,看来成了断袖,连脑子也没以前那么好使。

    他望向有期,眼中萦着一丝复杂:“那么,若这个人是你,天道便是如此对待你,你当如何?”

    有期不太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他继续引导:“天道不公,当灭之。”

    这就是他的价值观。

    我以为听错,没想到他还继续解释:“你母妃被武后所杀,你要报仇,这是个很好的心态,有目标才有动力,要好好保持。”

    我骇得不轻,事先着实没想到师父竟是这种价值观,现在还灌输给了有期;若我早些知道,我定会先把他的价值观塑好再说。

    趁有期在细细琢磨,我飞快地把他拽起来,掠至身后,再与晗幽直视:“师父,你不能这么说,有期他不能被教成这样!”

    晗幽领受着我的义正辞严,他的眸中却透着前所未有的镇定和认真,甚至戏谑:“我说,要报仇的心态很好,他没有问题。有仇不报,才是懦夫,这样他学术法很有上进心。”

    “可他还有陆月,还有他自己,”我顶嘴,“人的一生不能只想着报仇。等仇报了,他还要继续活下去。你不能——”我哽了哽,“你不能为了让他快点学术法,就这样引导他。”

    他果真被我戳中了痛处,神色慌张,豁然站起:“胡闹!”

    我猜对了。

    他收下有期,自始至终只是因为有期是画魂体,是因为有期能承袭他的术法。

    不杀武后,或许也有这个原因。为了给有期一个目标,哪怕那不是正道也没关系。

    自私之心人皆有之,我却不曾想到,他一介上仙也会有,还存在得这么深刻。

    “这样做本就不对——”

    我刚组织好语言准备和自家师父展开一场价值观的大辩论,耳畔柔和的男声落下:“师姐,你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