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65.第 65 章

    洳是挣脱开捆缚双手的绳子,扑向面前堵住来路的岗岩巨石,她使出全力的推动,可是毫无用处,那些巨岩依旧纹丝不动,细碎的石屑棱角尖锐,扎破了她的掌心。

    心底有悲怆翻涌,一点一点慢慢扩散,从未真的怕过什么,多少次由死返生越过绝境都不曾让她害怕,而今时此刻她却怕了,怕与他之间真的此生再难复见。

    中指上戴着的那枚银质戒指闪过一道荧光,淡淡萦绕在她的指间,不疾不徐亦不曾消散。她将中指抵上额头,感觉到一股温暖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住,让她心头忐忑不安逐渐定下。

    “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她喃喃的说道,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夜罗家的人不会如此轻易陨落。

    细雨飘落如织,天色青的苦寒。

    白云母铺成的台阶上,他撑伞而立,一袭流岚青织衣,仅从背影来看都当得上风姿独秀。

    狮环铜钉的大门被人打开,一个家仆摸样的人匆匆迎出门外,躬身对来者道:“大公子正在候着大人,大人屋内请。”他侧身让开道,引袖迎他入内。

    他淡笑颔,施然踱步跨过高高的朱漆门槛。

    庭院内,百花开的繁密,姹紫嫣红色分外妖娆夺目。一座假山亭阁上,早有人倚桌而坐,正在温酒待客。

    吴归正也不着急,撑着纸伞缓步跨上假山,不时停下片刻赏析周围开得硕大艳美的牡丹花,不算长的道愣是被他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吴大人喜欢牡丹?”凰羽桀将温好的一盏酒搁在桌案对面。

    “牡丹国色,臣倒是更喜欢芍药。”吴归正在亭子外收了伞,抖去伞上水珠后搁在一根庭柱旁,返身作揖朝石桌案台后的凰羽桀执了礼数。

    “吴大人,请坐。”凰羽桀拂袖邀他落座。

    他落落大方的敛袂入座,端起面前鹦螺杯,一口香酒温的恰到好处。

    觥筹间,言谈甚欢。

    可是终究还是他先按耐不住,一杯温酒入喉,抬目望住眼前男子温雅的面容,缓缓道:“吴大人今日前来,不该只是与我把酒说谈吧。”

    吴归正一笑,置杯在案,“真是的,臣倒差点忘了正事。”他顿了顿,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凰羽桀,“今日早朝的时候,王上提及了立储之事。”

    他见着他的眼角微不可觉的抽了抽,侃侃笑道:“如今王上正当盛年,原是不该那么着急的,倒也不知怎么会突然起了这个念头。”

    “父王怎么说?”凰羽桀把玩着手中玉杯,低垂的眉眼瞧不清神色。

    “王上只说这世道,也只有年轻人才担得起了。”他闲闲淡淡说。

    凰羽桀诧异抬眸,“仅这一句?”这话讲得似是而非,又是意蕴不明,让他猜不透。

    “这还不够清楚?”吴归正长眉斜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凰羽桀,“王上已经有退位之心了。”

    凰羽桀按捺下心中惊悸,抬手一口饮下酒杯中香酒,温酒已凉,入喉生寒,他缓缓说,“各国王位传承都是先嫡子。”即便先祖没有订立过这个规矩,但父王属意的一直是老五。

    “这倒也不一定。”吴归正轻描淡写的开口,“北齐国主也并非是王后嫡出,如今不照样坐拥江山。”

    “传闻未必是真。”他抬手,又为自己杯中斟满酒。

    弑父杀母灭弟夺下的这个江山,凰羽桀心里是有几分笃信又有着几分惧怕,若传言为真,齐王此人真正是坚忍无情。

    “传言真假都不打紧,有句话倒是实在的。”吴归正双手交握身前,轻放在膝头,眉眼间一片澹定温和。

    “哪句话?”凰羽桀急声追问了句,话方甫出口便觉出了自己的失态,他忙举杯饮酒,借此掩饰尴尬。

    “帝王家的生杀,拼的就是谁心狠,谁更不畏死。”轻忽的一句话从他口中飘出,却如重锤敲落他的心头,“反正流的都是一家之姓的血,左右不过你死我亡。”

    “吴大人这是在怂恿我?”凰羽桀目光如锥刺向他,眼底阴霾涌动。

    “大公子可知,我国此刻有数万石粮食正准备运往宁朔。”吴归正突然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桩事情。

    凰羽桀眉头轻蹙,点了点头,“古兰与我朝签下通贸文书,边境若干大城都与古兰重开了商路,我国也开了宁朔,有什么问题吗?”

    “那大公子有可知这数万石粮食运往古兰其实是五公子私下授意?”吴归正不紧不慢的又补了句,“而且是分文未取。”

    凰羽桀瞠目大惊,“难道父王竟准了?”

    他并未作声,慢条斯理的拿过凰羽桀面前酒壶为自己杯中添满,自顾自的温了起来。

    凰羽桀心中起起落落的不得太平,有些蛛丝马迹的片段在脑中掠过,一时半会却又拿捏不住。

    “当初王上周转了二万担盐给皇域,几乎是半卖半送,大公子可还记得?”他淡淡的笑,揭开他心中的一丝恍然。

    “父王顶着御史台的劝诫执意所为,难道……也是老五私下授意?”凰羽桀微微变了脸色,“老五此举到底意在何处?难道是为了承皇上的情?”他想不出这么作对凰羽幽有什么好处。

    “或许是承了皇上的情,又承了长公主的情。”他此言一出,果然见得凰羽桀面色更加难看,他语声愉悦的说,“若说五公子的才貌和人品,长公主会倾心于他,臣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的,再加上这三番二次的相惠之谊……”

    “够了,不必再说……”他已然懂了,老五的心不仅在这南国千里殷川,他要的是这万里秀色江山,他的雄心他的抱负不仅于此。

    怪不得父王会让凰毓嫿赴晋国的风华宴,原来是他们早就择定好了更适合的目标,晋国已不在他们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