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98.第 98 章

    长公主鸾驾南回,万余铁骑相护, 皇室旌旗飞烈,一路浩浩荡荡。

    早已离开晋国地界, 皇都已在前路不远处。

    春风骀荡,沿途绿意盎然,长公主鸾车的轩窗打开了半扇, 只垂下帷裳, 行进的途中微风撩过吹拂, 带来怡人的芬芳气息。

    天气已经回暖, 而鸾车内的长公主依旧拥着雪狐裘氅,斜倚锦榻, 正在闭目小歇,旁边的青瓷香炉里点着行气止痛的迦南香。

    而坐在鸾车另一头,伏靠在桌案上看书看到昏昏欲睡的女子, 原该刑枷加身坐牢车回都,而此刻却与长公主同坐一舆, 身上衣衫干净整洁, 鬓齐绾, 哪有刑囚的样子。

    红袂手中攥着书册一角, 整个人朦胧混沌的,书上的字好似都漂浮了起来,眼皮子一个劲的打架,她微阖了眼,脑袋一沉,“砰”的一声磕在了乌沉的红木书桌上,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洳是在靠榻上睁眼,看她睡眼惺忪的揉着额头,不由笑道:“累了就睡一会吧。”

    红袂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脖子,仅仅只是几个不经意的动作也是千娇百媚的。她放下手中书册,捋着长裙斜坐在长公主靠榻下,地上铺着厚绒的地毯,触手柔软绵密。她单手支颐,手肘斜撑在长公主的靠榻边,媚眼流视,眸光盈盈的望向长公主,语声娇俏,“殿下这几日回来后,显然心情特别好,应该是碰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吧?”

    “即便我此时心情不错,但你犯下的错误我也不会一笔勾销。”洳是眉梢冷冷一扬,只因为她没有将琼台夜刺之事牵扯上箫澄,因而没有能够抓到萧樾软肋,让他可以忍下皇上派军越境,忍下抄了于家满门,将原本会起的兵戈消弭于无形。

    皇域起兵的机会,挑起南北之战的时机,也因着她的“不说”,而就此错过。

    红袂看着她玉色的脸颊,似透着光,也有着冷,还有皇室天家与生俱来的不怒自威。

    “哎,这次是属下疏忽,红袂自当领罚。”她笑的妩媚,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长公主治下严厉,赏罚分明,若有人犯错从无宽贷,红组里一向纪律森严,而她就是个异数,做事随心所欲,态度漫不经心,有时候她也在想,真是难为长公主能容忍她至今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麻烦人。

    洳是一言不,身旁香烟淡了,她又挑了些香屑进去。这次错过后,下次的时机在哪儿,谁也说不准,利或不利都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中。

    “主人可知寸磔?”红袂唇角微展,指尖绕上从耳鬓垂下的一缕散。

    洳是略怔,寸磔是秦刑酷,在前朝的时候便已经被废止。

    “若非主人一早嘱托临安公主插手干预,恐怕属下就要在晋国大牢里尝遍三十六道酷刑了。”她一手慵懒支颐,抬起另一只手,长袖滑至手肘,露出的半截手臂纤长白皙,她望着自己的手臂,目光一寸一寸的移过,曼声笑道:“剔肉刺骨,不知比起寒鸠又当如何?”

    寒鸠之毒世上无解,此毒虽不能置人于死地,但寒鸠毒游走浑身脉络时却如细刃入髓,千刀凌迟,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自她中寒鸠之日起,至如今已经有十六个年头了。

    “你还有按时吃药么?”洳是长叹,声音复又软下,毕竟她不是真的心硬如铁。

    “晋国的大牢里可不给我煎药。”她回眸望向长公主,眉眼弯弯的一笑,似乎浑不在意,没有洳是给她的药方调理身体抑制体内寒鸠,毒之时的痛苦足以让人弃绝生念,不是没有想过死,一死求得解脱,一了百了,可她不甘心,她还没有偿还先帝救护之恩,没有看她收复江山,她怎么能去死。

    再苦再痛,她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九华可有给你煎药?”洳是眉头蹙起,露出肃重神色。

    “呵……她不知药方。”红袂笑的像只狡猾的偷了鸡的狐狸,得意的扬了扬眉,“这小妮子几次三番想要套我话,我都没告诉她。”

    洳是被她气的笑, “这身子是你的,你都不爱惜,反倒还挺自得?”她一把抓过红袂手腕,将内力渡化入她体内,为她护持心脉。

    红袂趴在榻边仰目看她,眼底笑意宛然,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热流淌过四肢百骸,将荒芜变为绿茵,“主人要怎么罚属下呢?”

    “那就罚你从此不得登台献舞。”她松了手,望着她眸光平静,深褐色的瞳仁里不再有利而锐的锋芒,“你可心服?”

    “主人这么罚我可是太轻了。”红袂巧笑倩兮,长公主这一道令下,压根不想是在罚她,她琼台夜刺长公主已经闹得全国皆知,如今被压缚回帝都,按例该是斩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日后怎么可能再重新登台,“我坏了主人大计,应该重重的罚。”

    “罚不罚的已经于事无补,你会这么作自有你的道理。”洳是平静的看着她,让红袂有一瞬间的木然,心头彷佛被石泥水给糊住了似得,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又听长公主说,“我只怕你的这番回护之意,别人并不领情。”

    “主人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红袂微笑如故,只是心头却透出凉意漫向指尖。

    “往后你有什么打算?”她脸庞上一闪而逝的恍惚看在洳是眼中,她不想再提,便就此揭过。

    “先去北齐瞧瞧将离手下的那个小丫头。”红袂坐起身体,端正了姿态,“是叫苏岫吧?这丫头唱曲儿有天赋,我再去点拨她一下,说不准假以时日后那名头就会在我之上。”

    “那之后呢?”洳是又问,听她话中意思还不会在北齐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