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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字画

    雅德轩的布局与集贤堂也差不多,只是风格更为雅致,庭院里还种了些名贵娇弱的兰草,店里一共两人,一个小伙计在收拾书架,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正在庭中给兰草浇水。

    这应当就是徐楼了,李和和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他身高五尺有余,长衫打扮,白面微须,一副儒雅随和的样子,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左手,此刻正被夹板固定着,吊在颈上。

    这是骨折的治疗办法,李和和还隐隐闻到了空气中三七和续断的药草味道,看来不似作伪。

    演习过一次,李和和这次便自然多了,她径直上前问道:“掌柜的,可有行已先生的字画?”

    那徐楼抬起头来,右手将水壶放下,一边领着二人往堂中走,一边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不如就让我这小伙计来为你们介绍吧?”

    小伙计早就注意到了这两位似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物,这样的客人一般很懂行,但是人美心善,也出得起价钱。他轻快地跑了过来:“二位客人想要什么书?”

    ……李和和不想再重复第三遍了,徐楼也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福生,给这两位客人找找行已先生的字画。”

    “好嘞,”福生点点头,没有急着去翻,而是如数家珍道:“本店有行已先生的《观瀑图》《大士图》《竹簟清梦图》《云中松鹤图》,二位客人喜欢哪幅,小的为你们取来。”

    福生的话有礼有节,李和和只能不情不愿地往下接:“那就《云中松鹤图》吧。”

    福生立刻寻来了《云中松鹤图》,他似乎也看出来这并不是两位年轻人的自我审美,很是机灵地介绍道:“青松不老,鹤寿延年,这幅画寓意极好,若是送礼或者祝寿,再合适不过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李和和不得不接茬:“多少钱啊?”

    福生给了一个中肯的价钱:“六百八十两。”

    李和和虽然有钱,但是花钱也有原则:不想花的钱,一文都不会给;要是她想花,怎么花都可以。

    于是她先细细端详了这幅《云中松鹤图》,然后遗憾地摇摇头道:“行已先生的人物英士堪称一绝,花鸟则稍显逊色,他好以偏锋写松叶,不解藏折;鹤有其形,却无神妙,六百多买个题材,着实贵了点。”

    李和和把他们说得一愣一愣的,福生看着徐楼,徐楼看着福生,面面相觑。

    李和和抓住机会,又砍了一刀:“我看最多也就二百两银子吧。”

    这一刀把福生都砍傻了,这姑娘长得好看,衣料也华贵,怎么心肠就这么狠呢?

    徐楼想了想,居然应了下来:“姑娘这番话,字字珠玑,真是令徐某醍醐灌顶,今日算是学到了,就当交个学费,二百两!福生,给姑娘包好。”

    李和和都有点不敢置信,这是行已先生的真迹没错啊,怎么二百两就卖给我了。她刚刚所言不假,但行已先生是当朝有名的书画大家,且轻易不画这种松鹤祝寿图的,她随随便便一倒卖,赚个几百两轻而易举。

    不过既然他敢卖,她就敢买。李和和付了钱,笑道:“徐先生是爽快人,我就爱和爽快人做生意,不知道徐先生是否还有别的产业,我们也可拜访一二。”

    徐楼也笑了:“承蒙姑娘高看,不过是小本营生,只得这一处产业,若是看得起,常来便是。”

    掌柜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福生也只好用油纸妥贴地将画包起来,亏本卖给李和和。他虽然不太懂画,但这进价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整整六百两啊!东家这样做赔本买卖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罢了罢了,反正他家底厚,给自己的薪水又高,自己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呢。

    等画的时候,李和和正好瞧见了案几上一幅未临完的字,临的是赵孟頫的《洛神赋》,正临到“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

    临帖者对赵体应当有些心得,结构严谨,端正匀称,但这篇《洛神赋》下笔却凝重,失了一分潇洒飘逸之神韵,多了一分患得患失的心境在里面。

    她虽然懂字画,但自己却写不了这么好,便赞道:“这幅字写得真好,可是徐先生所书?”

    徐楼笑着点了点头:“只可惜近日手伤了,不能往下写,怕是再写也没有那份心境了。”

    李和和惋惜道:“先生是用左手写字?难得难得。”

    沈明庭看了一眼这篇《洛神赋》,也道:“确实不错,徐先生可愿将此字卖给我?”

    李和和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沈明庭:你疯啦,我说两句客套话,你怎么还当真呢?

    沈明庭没理她,仍是看着徐楼。

    徐楼依旧爽快:“不过是幅残篇,既遇知音,送给先生便是。”

    李和和又忍不住八卦:“不知徐先生的神女又是何人?”

    徐楼一愣,黯然道:“不提也罢。”

    ……自己好像把天聊死了,但是李和和一点也不羞愧,若无其事地东晃晃,西逛逛,把尴尬留给别人。

    见李和和走远,沈明庭又开始钓鱼执法:“徐先生,你这儿可有《待月记》?”

    徐楼想也未想,大声道:“福生,给这位公子找一本《待月记》。”

    沈明庭与福生同时心头一紧,不约而同地看向李和和,幸好她这会儿好像去庭下看楹联了,没注意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