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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先生

    这话让尤洺詹摸不着头脑,她的苏州口音也让人反应不过来。

    他张嘴,不慎扯痛了自己的嘴角,又想勉力维持住体面,强忍了痛问:“救你什么?”

    “我想考入鹿岑书院,想请尤先生做我的先生。”宴音说话时,眼里星星点点都是真诚。

    原来如此,尤洺詹却更不明白:“为何找我?”

    宴音来事早就编好了理由:“我爹刚到盛京,在主簿厅做事,我便从原籍书院退了,

    我家世不显,又听闻鹿岑书院非有才华者不得入,寻常先生教不了我,才来找尤先生的。”

    尤洺詹指着自己:“你觉得我能教你?”

    她能来寻他,自然觉得他行,她说道:“听闻了尤先生入学考得了先生盛赞,现在又得空,才来求告先生。”

    不错,他都被赶出来了,自然得空。只是,要教一个女弟子,虽说大靖朝风气算开放,女子也能入书院……

    “哦,我还带了束脩。”宴音拿出了一个荷包,“权是弟子孝敬先生的,之后每月的束脩,若能顺利入得书院,我爹肯定还会感谢先生的。”

    尤洺詹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双玉手捧着的荷包,鼓鼓囊囊的,里面的银钱只怕不少,他恍惚看着,这是能解燃眉之急的东西。

    今日他拿着家中仅余的银钱出门买药,闹市拥挤,遭了扒手。到药铺抓了药才发现丢了钱,想请药铺掌柜赊一次账,却被断然拒绝了。

    那几包药就放在柜台上,他娘还在家中的破床上咳得撕心裂肺,入了鹿岑书院又被赶了出来……

    周围人声都撤出了耳中,尤洺詹神思恍惚地抓起了那几包药就跑,将药铺的喊声甩在脑后。

    冲出店门,跑得慌乱张忙,左脚打了右脚,尤洺詹撞在了摊子上,摔了个囫囵,不辨天地。

    又被摊子老板和追出来的药店伙计掼在了地上,轮番殴打,雨点般的拳脚落在身上。

    “个百无一用的废物,没钱还敢抢东西!”

    “回家吃你老娘去吧,废物!”

    尤洺詹摇了摇头,记忆退散,眼神又落在了那双手托着的荷包上。

    他现下所有的难处,不过一个穷字,因为穷,娘的病就这么吊着,因为穷,读不起书,买不起笔墨,吃不上饭,穿不上衣……

    现在突然出现一个姑娘,他家的难处,当真就这么解决了吗?

    她手里的荷包,只要他点点头,就能到自己手上?

    还是,要戏弄他?尤洺詹看了下尤夫人,显然是拿不定主意。

    尤夫人倒是觉得这是个真诚的姑娘,自家也没什么好骗的,便冲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相信。

    就在宴音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才迟疑问道:“你,说的当真?”

    穷途末路的人,根本拒绝不了任何财物施救。

    宴音用力点头:“当真,当真,我太想去鹿岑书院念书了,以后要辛苦先生才是。”

    终于,尤洺詹缓缓接过了那个荷包,握紧了,荷包里的银子硌住了手心。

    接着,宴音又说了明日开始和自己家的住址,尤洺詹没想到她这么着急,但还是同意了。

    “先生愿意收下我这愚钝的弟子,实在是弟子的福气,我定倍加勤学,不负先生教导。”

    事情顺利,临上车前,宴音又说了这句,务求尤洺詹这钱收得放心。

    目送了宴音一行离开,尤夫人的泪水才滚滚落下:“儿啊,被谁打了你,疼不疼啊?”

    “没事,没事……”尤洺詹扶着尤夫人,慢慢进了屋内,只说是自己跟偷钱的扒手打了一架。

    回到屋内,他就着外面的光拉开了荷包,里面是几大锭银子,个个都沉甸甸的。

    宴音给得实在太多,这已经够普通人家两年的嚼用了。

    为了这份束脩,尤洺詹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宴音送进鹿岑书院里去!

    尤洺詹就对着屋内说道:“娘,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找大夫,抓药。”

    尤夫人坐在床上,笑着点头。

    他只剪下了一角银子,想把剩下的塞到日常藏钱的灶台缝里,却发现藏不进去,转头另在屋内寻了块松动的砖,敲下一半,荷包塞到墙里藏好。

    他起身,垂眼看了盖在尤夫人腿上的那块破棉絮,又说:“娘,还可以给你换床被子呢。”

    尤夫人只说不用,尤洺詹却已经跑出去了,“给自己买点药涂一涂!”她在屋内喊。

    再买点肉,熬点肉粥给娘喝。尤洺詹心里念叨着,快步奔出了巷子。

    下午的阳光尚炽烈,他跑出了汗,觉得松快了不少,身上的痛意也舒缓了。

    终于回到了马车上,青芝的鼻子终于能畅快通气了,她又紧着往香炉中填了一些沉香粉。

    “小姐,你当真要去鹿岑书院啊?”青芝可记得宴音以前没有这么爱念书啊。

    宴音撑着额头在发呆,嘴上去答着:“那是自然,在苏州就听过它的大名,当然要去见识见识。”

    “那为何要找那个书生啊,七颠八倒的,莫非小姐你……”她眯起了眼睛。

    青芝可是记得的,那书生身无长物,也就一张脸还算俊秀。

    宴音看她胡咧,捏住她的脸:“瞎想什么呢,我的目标只有书院,而且是尽快入学,他能帮到我就行。”

    “好拔,”青芝抢回自己的脸,“那我们现在回府吗?”

    “当然是去买书啊,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宴音掐起嫩白的手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