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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欲加之罪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有人死了”这个消息,在这个婆媳打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让村民们的茶余饭后谈论半年的富平乡传遍了。

    一听还闹上了县衙,上到花甲老人下到懵懂孩童,但凡能下地走路的,都跑到衙门跟前找好位置,唯恐错过这一件能够让他们接下来好几年枯燥日子变得津津有味的谈资。

    蔺如初几乎是被人“赶”着到衙门的,没错,就像赶鸭子那样,只不过赶鸭子是一个人赶一群鸭子,而蔺如初是被一群“鸭子”赶。

    她有些无奈,但也知道仅凭一己之力想要与满脑子都是“传宗接代”封建思想的村民相抗,无疑是以卵击石。

    所以比起独自一人与一群顽固面对面攻击,不如找个他们不敢撒泼的地方,顺道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不动声色地将他们从“感同身受”回归到“看官”的角色,届时蔺如初只要专心对付张大娘和詹嬷嬷就行了。

    富平乡是富平县最大的一个村庄,平日里被偷了一把米丢了一只鸡是常态,但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还不至于惊动衙门。于是县令——许文在富平县当了十几年县太爷就没遇到几个案子,他清闲得都快忘了惊堂木长什么样。

    这一天听说有人击鼓鸣冤,还以为自己闲得出现了幻听,与管事的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回过神去换衣裳。

    许文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公堂几次,案头都落了一层灰,他大摇大摆地走到位置上,落座后皱着眉头挥手掸了掸灰尘,然后才慢悠悠地看着公堂上站着的几人,最后落在一个瘪瘦的蔺如初身上——穿着粗布衣裳,面黄肌瘦的,眉心还有狰狞的痂痕,想起之前关于她送来乡下养病的传闻,将信将疑地开口:

    “你真是蔺相爷的嫡千金?”

    蔺如初抬头与之回视,眉梢挑高,这个动作让她原本没有情绪的神情变得生动起来,杏眸虽然噙着笑意却未达眼底,不卑不亢地反问:

    “需要派人去京城相府核实吗?”

    未等许文开口,张大娘便抢了先,“大人,小的能肯定,她就是相府的嫡小姐!”

    她这一天经历了大起大落,在看到张康尸体的那一刻视觉受到了冲击,但情感上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来到肃然阴冷的公堂之上,面对或好奇或激动的村民指指点点,她那迟钝的感官才猛然归位,深切地感受到了丧子之痛。

    原本只是想对突然不傻也不听话的蔺如初教训一顿,如今却真真正正地对她恨之入骨。所以当许文质疑蔺如初身份的时,她只想跳过一切步骤,直接给蔺如初判死刑!

    然而恨归恨,张大娘骨子里欺软怕硬的毛病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好了,她那凶狠的目光触及许文头顶上“明镜高悬”四个字时,下意识地脖子一缩,住了嘴。

    许文显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于是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

    “咳——本官听说,你拒不承认自己杀了张康?”

    蔺如初点头,“对,不是我杀的,他是中情毒死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满脸慌乱的张大娘和强装镇定的詹嬷嬷。

    此言一出,门口看热闹的众人比堂上的人反应还大:

    “情毒?竟然是情毒?”

    “该不会是张康做那事的时候太激动了,一口气没上来所以才暴毙的吧?”

    “十有八/九就是这样,你看他七窍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紫的,啧啧,真是做鬼也要风/流啊。”

    “没想到那个痨病鬼都病成那样还想着那些事,真是鬼迷了心窍。”

    “这么说来,会不会是张康心里龌龊,又没有姑娘可找,所以就对蔺小姐图谋不轨?”

    “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老张两口子还在给他们的短命儿找媳妇儿呢,说不定是他们见蔺小姐身边没个照应,就想打人家的主意吧?”

    “我就说那个蔺小姐人瘦成那样,怎么可能有力气杀人?”

    “原来如此......”

    不过一句话,就让刚刚因为蔺如初断了张壮一家香火而愤愤不平的村民们话锋一转,十分上道地自动进入了“旁观者”的角色来看待这件事。

    许文被这乱七八糟的说辞灌了一耳朵,渐渐不耐烦,于是拍着惊堂木出声喝止:

    “安静!”

    仵作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他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时候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张康口鼻,然后跟许文禀报:

    “大人,确实是中毒的症状。”

    许文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蔺如初——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个痴傻儿,反之,说她聪明伶俐也不为过,所以坊间传闻究竟有几分可信?

    既然她不是好糊弄的,又是相府嫡女,那此事便不能草草下定论,许文沉思了片刻之后才问蔺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