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十章 每个爱情都危险

    叶青柠从公司出来,没有直接开车,而是去了公司对面的一家大型超市,买了许多新鲜食材,把购物袋放到副驾驶的位子上,她心情愉快。

    开车到流浪动物收容中心,叶青柠提着两袋食材走进大门,看到聂宇耕背影,他正在替一只受伤的猫测量体温,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悄悄走到聂宇耕身后,叶青柠出其不意叫他一声。

    聂宇耕回头见是她,并不觉得意外,跟她笑笑,“你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我可是买了好些菜来慰问你。”叶青柠抬起两只手,给他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自从那时夏绿替他俩制造了第一次约会,这些日子以来,他俩经常见面,已经从普通朋友变成了关系很近的朋友。只不过,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聂宇耕迟疑地看看四周,“可我这里到处都是动物,并不适合吃饭。”

    别说他这里没有专门的厨房,简单灶具也都是为了给小动物们添加辅食补充营养,单说这里的气氛,对着几十只被人遗弃的猫狗、鹦鹉、刺猬吃饭,想想都有些怪异。

    “要不然去我家?”叶青柠提议。

    “若你不介意,可以去我家,我家离这里很近,步行十分钟就到。”聂宇耕道。

    他主动相邀,叶青柠很高兴,等他忙完,和他一起离开。他住在雁京大学教师宿舍区,和学校只一墙之隔,环境很是清幽。

    他家里陈设简单,但布置得很舒适,色调以灰白为主,一看就是个单身男人住的地方,没有女性化的细节。

    听到开门声音,一只黑猫从客厅深处走过来,用一双玉色的眼睛戒备地看着主人带来的这个女人,猫的步伐轻缓,没有一点声音。“这是你的宠物猫?”叶青柠瞅着那只黑猫,总觉得它看人的目光诡异,似乎带着满腔敌意,大概它觉得,这是它和主人的家,不容外来者入侵。

    “嗯,两岁半的母猫,叫小玉,我收养它之前,它一直在雁园流浪。”聂宇耕抱起黑猫,一边抚摸它毛皮,一边走向沙发,把猫放在沙发上。

    猫却不愿在沙发上待着,聂宇耕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一直在他腿边打转,小女友一样黏着他。

    “同事去法国旅行,回来时送我一瓶红酒,一直没舍得喝,今晚你来吃饭,我们一起喝。”聂宇耕把外套挂起来,准备亲自下厨做一顿丰盛晚宴招待叶青柠。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叶青柠主动道。两个人的晚餐,自然是一起忙碌比较有气氛,叶青柠自幼生活在美国,性格独立,并不非得事事依赖男方。

    聂宇耕也不推辞,告诉她,“橱柜里有一套银餐具和餐巾,还有烛台,麻烦你摆一摆。”叶青柠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找,果然在酒柜下方找到那些好东西。

    看得出来,他是个生活十分西化的人,而且讲究细节。

    “你在美国生活几年?”

    “十多年,十七岁去,快三十才回国。”

    叶青柠把餐桌摆好后,便在一旁看着聂宇耕下厨。

    西餐无须热炒,因此并不见多少油烟,而他像是个指挥家,一举一动异常优美,叶青柠想,难怪别人都说,男人下厨的时候最有魅力。

    “我能到处参观参观吗?”

    “可以,请便。”

    聂宇耕的回答很自然,可见没有秘密怕被人发现,叶青柠参观了他的书房,又参观了浴室,最后来到卧室。

    卧室里陈设更加简单,就是一张床,一排衣柜,叶青柠走到床前看看,床头柜上有一个镜框,里面却不是可疑女子照片,而是一张毕业照。聂宇耕戴着博士帽,身旁二老跟他长得很像,可见是一家人。

    那时候他还很青涩,笑得像阳光一样令人温暖,叶青柠手指轻抚照片中他的脸,忽然意识到,在毕业典礼上替他们一家拍下这张照片的人一定非同寻常。

    看得出来,他那种发自内心的笑,一半是因为学业有成,一半恐怕也是因为替他拍照的那个人。

    再次走到厨房,叶青柠听到聂宇耕嘴里哼着歌,听出来是一首十多年前很流行的美国乡村民谣,忍不住道:“你是不是Gay?”

    “我?”聂宇耕诧异回头。

    叶青柠见他眼睛瞪圆了,一阵笑。

    “为什么我会给你这种感觉?就因为我单身?”聂宇耕也笑起来。

    “条件这么好,单身是罪过,为什么不造福广大女同胞?”叶青柠故意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她想听他说真心话。

    聂宇耕莞尔,聪明地答道:“世界这么乱,难道还不许人宁缺毋滥?”

    把红酒蜗牛倒进盘子里,他又道:“况且,以我一人之力,如何解救广大女同胞,我若有这样爱心,岂不早早累死。”

    这人有趣,叶青柠十分欢喜,安静地坐下,看着他端出一道道他的看家菜。

    牛排只有五成熟,还带着血丝,旁边还有生鸡蛋汪在蛋清里,叶青柠惊呼:“我不吃生的,我吃不惯这么血腥的东西。”

    “不敢尝试,或许会错过美味。”对她的夸张表情,聂宇耕悠然处之,在两只酒杯里斟上半杯,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低头吃自己的那一份牛排。

    出乎叶青柠的意料,牛肉爽滑香腻,带着黑胡椒浓香,她连吃几口,差点连同舌头吃下去,拿起酒杯抿一口,不愧是十年以上的波尔多红酒,入口微涩,但回味甘美。

    “牛排上的酱汁很特别,在哪里买的,我也要买。”叶青柠赞不绝口。聂宇耕似笑非笑看着她,“买不到。”

    “怎么会买不到,停产了?”

    “我自己做的,独家秘方。”

    “吼吼吼,那能不能教我?”

    “教你不难,只是配方难得。”聂宇耕说话的表情让人觉得他话里有话。

    “总不见得是用人肉做成的酱。”叶青柠笑着调侃,心里竟有些忐忑。

    她忽然觉得空气中有一种奇怪而浓重的血腥味,令她不寒而栗,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对面这个带着点神秘的男人。

    聂宇耕大方地回望她,“我有那么阴暗吗,用人肉做酱汁?”

    “什么味道?”

    “吃不完的肉给小玉了,总是吃猫粮,营养不均衡。”

    叶青柠这才松口气,暗自嘲笑自己,都有胆量跟他回家了,怎么还会无端猜忌人家?

    到目前为止,他的举止无可指摘,就算他真有秘密,那也是他的事,她自己一样有秘密,不愿轻易告诉旁人。

    “蜗牛也不错,你尝尝。”聂宇耕放下刀叉。

    “你不吃了?”叶青柠吃得正起劲,看到他站起来,很讶异他忽然离席。

    “我去做一道甜品给你。”聂宇耕决定把款待进行到底。

    叶青柠一听这话,非常激动,“甜品?我最喜欢了,各种松软的派、焦糖布丁、草莓芝士,都是我的最爱。”

    令叶青柠没想到的是,聂宇耕最后奉上的甜品是一盘香橙班戟,叶青柠尝一口,又酸甜又香,正是美式热香饼的口味,大快朵颐。

    “好几年没做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聂宇耕抱着猫坐在一旁,手指随意地轻挠猫下巴,问叶青柠。

    叶青柠唇干舌燥,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肢体语言,他连逗猫的姿态都十分诱人,难怪那只猫一副慵懒享受的表情,它的主人实在是个调情高手。

    见叶青柠呆住,聂宇耕不解地看着她,“你又在怀疑我什么?我不是Gay,也不会做人肉酱汁,更不会在饼里下毒。”

    叶青柠咯咯娇笑,直笑得气喘吁吁。

    “我猜,你在大学里一定很受欢迎,你的女学生们都会喜欢你。”

    “何以见得?”聂宇耕摇摇头,“现在的女孩子,喜欢多金的富二代,喜欢各种养眼的明星、小鲜肉,对我这种古板木讷的教书匠不会感兴趣。”

    叶青柠听他贬低自己,忙道:“谁说的,你不知道你多有情调,小女孩子懂些什么,盲目追那些明星,照我说,那些人都是过眼云烟,就跟地里的韭菜一样,割掉一茬又是一茬。”

    聂宇耕笑笑,表情淡而悠远,一双明澈黑眸深不见底。

    “你觉得夏绿如何?”叶青柠忽然提起。

    聂宇耕双眉微挑,“很特别的女孩子。”

    “特别在何处?”

    “像精灵,不知来自何方,靠近了会叫人着迷。”

    “唉。”叶青柠听他给予夏绿这般评价,不禁自伤自怜,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她感叹的是,连他也这样对夏绿另眼相待。

    “各人有各人缘分,何必艳羡他人。”聂宇耕劝道。

    叶青柠想,他这一点倒是和丁潜很像,一样自信,别人再好,也不放在眼里,不羡慕也不嫉妒。

    他俩说话的时候,小玉一直懒洋洋地窝在聂宇耕腿上,偶尔站起来抖抖身子,又趴下去,似乎那里是它的专属地盘,不容别人僭越。

    聂宇耕想把小玉放到一边,小玉黏着他不放,喵喵直叫,聂宇耕没办法,只得抱起它去它的猫窝,把它放进去,小玉到了窝里,有毛线团玩,这才不闹。

    在聂宇耕家里消磨一晚上,时间浑然不觉,直到发现他总是不自在地看一眼墙上的钟,叶青柠才惊觉,人家这是在提醒她,该告辞了。

    约会很愉快,但很难再进一步。叶青柠忽然就读懂了这个男人的心理暗示,他的表达很含蓄,但很有效,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压力。

    “我是不是该走了?”叶青柠很聪明地用了个问句。她还想给他机会。

    哪知道,他不解风情,当即道:“我送送你。”

    叶青柠心头失望到苦涩,只想快速逃开,“不用,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没关系,正好我也想散散步。”聂宇耕坚持要送叶青柠下楼,去找手电。

    停车场离教师宿舍楼有一段距离,两人在月夜下缓缓步行。

    深秋季节,夜晚风清水冷,叶青柠低着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心里想,疾风骤雨式的爱情固然需要强大内心,跟一个温润如玉的人谈感情,也不容易,永远也不知道,他的心到底落在哪里。

    宿舍区不断有雁大的老师和家属进进出出,聂宇耕人缘不错,只要是认识他的人,都会主动跟他打个招呼,叫一声聂教授,顺带再看看他身边的女孩子,满足一下好奇心。

    看到自己的车就在前方,叶青柠忽然不愿意回去了,踌躇半天,才道:“我们再走走吧,难得今晚月色这么好。”

    “好啊,我们去雁园吧,无名湖和博幽塔那一带风景不错。”聂宇耕也觉得这次散步意犹未尽。

    雁大是个百年名校,校区面积很大,校园绿化率也很高,到处都是树木,叶青柠得由聂宇耕带着,才不至于在偌大的校园里迷路。

    经过医学院的教学区,路边的树丛里暗沉沉的,不知道藏着多少小情人在喁喁私语,聂宇耕恶作剧地拿手电照照,光线所到之处,好几张惊恐的脸一闪而过。

    叶青柠赶忙阻止他,拉着他走,“你就别做坏事了,免得学生们背后骂你心理变态。”聂宇耕笑笑,平常他可没这么无聊,不知怎的,跟她一起散步的时候,他就想无聊一下。

    “你平常抽烟吗?”叶青柠见他手插裤袋,以为他是想掏烟。

    “以前有段时间抽得很凶,口腔经常上火,回国教书、为人师表以后就不抽了。”聂宇耕从裤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给叶青柠。

    “下午下课的时候,学生给的,我不吃甜食,给你。”

    叶青柠撕开包装纸,把巧克力放进嘴里,心里却在想他前一句话,追问:“抽得很凶的那段时间是因为失恋吗?”

    不是失恋的话,她还真想不出,这么个温文尔雅的人会抽烟抽得很凶。

    “差不多吧,后来想通了,也就不自己折磨自己了。”聂宇耕把叶青柠手里攥着的巧克力包装纸接过去,跑到前方丢进垃圾桶里。

    对他孩子气的举动,叶青柠看着他背影直笑。

    尽管他和丁潜同样有一种卓尔不群的孤傲和自信,为人处世的态度却不一样。

    丁潜少年得志、所向披靡,所以他对待工作也好、爱情也好,都有一种冲劲儿,良好的家世可以让他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向着理想的方向奋斗,他的爱和恨,壁垒分明,无须理会世俗。

    而眼前这个男人则不一样,他有一种经历过世情百态锤炼的成熟,一种风雨后的淡定,温和从容已经刻在他骨子里,很难想象他会为了什么事而冲动,冲动起来又是什么样子。

    她忽然想,应该多给他一点时间,他需要考虑,考虑不清楚,他也很难做出决定。因为失恋能抽烟抽到口腔上火的人,对待感情也不会不认真。

    迎面过来好几个女生,看到聂宇耕,礼貌地打招呼,眼睛却齐刷刷看向他身旁的叶青柠。

    她们在雁大几年了,从来没看到这个年轻帅气的教授跟哪个女孩子晚上出来散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聂宇耕跟她们寒暄两句,见她们皆是一副好事八卦的表情,故意不介绍叶青柠身份。

    尽管如此,女生们无一不对聂宇耕表示出亲近之意,围着他聂教授聂老师地叫,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老师,上节课我有个问题不明白,你能再教教我吗?”

    “聂教授,下学期你会带我们上解剖实验课吗?要是你不教,我就先选别的课。”

    好好一次散步,硬是被这群女孩子给冲散了,她们把聂宇耕足足围堵了十分钟,才三三两两离去。

    叶青柠耐心地站在边上等,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他曾说自己不怎么受女生欢迎,又说自己老了,比不上那些小鲜肉,原来都是瞎扯,他不知道多讨女孩们喜欢。女生们走开以后,聂宇耕才告诉叶青柠,这都是他带的研究生。

    “你班上的女孩子多吗?”

    “多,医生是个好职业,所以现在学医的女生也越来越多,都是非常聪明的孩子,几乎没有不读研的,临床这边女孩子相对比较少,护理学院女生更多。”聂宇耕说起别的话题话不多,但一说起他的学生,滔滔不绝。

    “当然,不聪明能学医吗。”叶青柠说这话时有意看了聂宇耕一眼,一语双关地夸他。

    “其实我一点也不聪明,我经常感觉自己反应迟钝。”聂宇耕遥望着远方,思绪又不知飘到哪里。

    校园里的月夜是幽静的,走过多少路浑然不觉,直到叶青柠发现,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经过的地方,但是她没有说,聂宇耕也没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他没发觉,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跟她说话了。

    此时,夏绿正捧着一杯热奶茶从校园某个奶茶店出来,奋斗一晚上,她终于把报告写了出来,心情轻松许多。

    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身后有几个女生谈论起狮子座流星雨,七嘴八舌地讨论,要跟男朋友一起去观看。

    “学校里到处都是灯光,看不清楚。”

    “最好出城去,去山上看最好。”

    “我跟我男朋友约好了,我们坐四号线去西山。”

    “那不是得步行好长一段时间,四号线离西山最近的站点是北宫门。”

    夏绿听了这些议论,忽然想起来,前两天丁潜也跟他说起这件事,说到时候要接她一起去看流星雨,当即打电话给他。

    “阿潜,忙不忙?”

    “我在开车。”

    “后天流星雨,你来接我?”

    “嗯,到时候我去。”

    怕耽误他事情,夏绿愉快地挂断了电话,盘算着到时候要穿什么衣服。

    自从跟丁潜恋爱后,她也开始注重仪表,虽然总是被人说穿得像一人马戏团,她也不在乎,穿衣服又不是为了取悦别人,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走着走着,竟和两个熟人不期而遇。夏绿看清楚那是聂宇耕和叶青柠,笑着跑过去叫他们。

    聂宇耕下意识地松开叶青柠的手,尴尬地跟夏绿笑笑。

    之前他为了拉叶青柠躲开一辆疾驰而过的车,顺势就握住她的手,她反握住,一直不松开,他也就由得她,没想到会遇上夏绿,一惊之下,他就把手松开了,自嘲地想,也许是太久没有恋爱,竟然有些怕见人了。

    叶青柠脸色阴沉得像是蒙上一层严霜,有些误会聂宇耕的意思,以为他是不想给夏绿看到他俩的关系,夏绿刚一走,她也找了个借口自行离开。

    聂宇耕愣在那里,发呆好几分钟。

    两天后,夏绿在宿舍里打扮整齐,看到丁潜的车停在楼下,飞快地跑下楼。

    等夏绿系好安全带,丁潜把车开出去,同时告诉她:“我公司有个设计师在美院,我答应了让她搭个顺风车。”

    “搭顺风车?”夏绿一下子就想到了乔落。

    听说她自从进了丁潜的公司,如鱼得水,画的网游人设一经推出,非常受欢迎,俨然成为网络当红画手。

    “她也想去看流星雨,我捎她一段路。”丁潜并没有发觉夏绿表情的细微变化,车开向美院方向。

    乔落上车的时候,看到夏绿坐前座,主动跟她问好,“你好,我叫乔落,在丁总的公司工作。”夏绿跟她笑笑,“我听说过你,美院的才女。”

    “不敢当,是丁总给机会。”乔落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字里行间,处处把老板放在前面。

    “首先得你自己优秀,别人才能给你机会,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最好的设计师。”夏绿对她始终保持着友好的态度。

    一路上,三个人话都不多,丁潜偶尔看看夏绿,却见她挂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些什么,便也不找她说话。

    “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饭,乔落,你是客人,说说,你想吃什么?”丁潜主动问起。

    乔落瞥了夏绿一眼,见她像是没在意他们的对话,心思一转,向丁潜道:“天冷了,我们去吃火锅吧,暖和一点。”

    “好啊,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韩式火锅不错,正好绿绿也爱吃部队火锅。”丁潜把车往那家韩国火锅店的方

    向开。

    半小时后,三人坐在火锅店里,点了一只部队锅,丁潜看着锅里的汤汁和年糕、海鲜、肉类一起被烧得咕嘟咕嘟,心情很愉快。

    两个女孩却是各怀心事,她们先是拿手机对着锅拍照,接着各自低头玩手机,丁潜被冷落了,有些无聊,便也点开手机看,结果看到乔落在朋友圈发了照片,夏绿却没发。

    不发为什么要拍?丁潜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不等他解惑,夏绿道:“能吃了,我们开吃吧。”

    韩式部队火锅主要靠酱汤调味,夏绿吃得津津有味,丁潜一边吃,一边还得照顾她,帮她倒醋,又帮她拿纸巾。

    乔落看着眼热,可又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默默地把食物送进嘴里。

    丁潜笑道:“绿绿第一次在我家吃火锅时才九岁,还问我们,不是吃火锅吗,怎么没火?我家那时早就用电磁炉了。”

    夏绿听他把自己小时候的事当成笑话一样告诉别人,不满地搡搡他,“别说了,老说这事。”

    “夏绿小时候一直生活在国外,没吃过火锅也很正常。”乔落适时道。

    “就是,我们非洲的好多东西,你也没吃过。”夏绿可算找到机会挖苦一下丁潜。

    丁潜笑笑,替她夹一片牛肉,疼爱之情溢于言表。乔落一直笑着,笑容中带着难解的深意,但丁潜和夏绿谁也没留意她的细微表情。

    西山脚下停车场,丁潜停好车,两个女孩站在一旁。

    等他提着观星装备走过来,乔落主动道:“丁总,我有几个同学也在山上,我去找她们,不打扰你们了。”

    丁潜点点头,搂着夏绿的腰远去。乔落看着他俩背影,心中惆怅失落,过了好半天,她才离开。

    山上,天色还早,丁潜和观星部落的几个朋友一起选好了最佳观星位置,支起三脚架,把天文望远镜架起来。

    “气象台说,今天晚间天气晴好,不仅能看到流星雨,还能看到很多星座。”丁潜坐下,和夏绿并肩。夏绿很高兴,依偎在他身边。

    “绿绿,我有个提议,想作为圣诞礼物送给你。”丁潜道。

    “什么?”夏绿眨巴着眼睛。

    丁潜告诉她,想把她的房间装修一下。

    “丁骥上学以后,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我准备把他的房间征用,和你现在的房间打通,这样你有足够的空间养你那些虫子和小动物。”

    “为什么征用小丁丁的房间,他又不是永远不回来。”夏绿不乐意。

    丁潜道:“我听说三嫂嫌南京没有亲友,住得太闷,准备搬回雁京,小丁丁一毕业自然要住回自己家里,何必空留着房间。”

    这么一说,夏绿才同意了,本来她还以为丁潜这家伙耿耿于怀,非要把侄子彻底驱逐出境不可。

    “轩辕十四这几天怎么样,我最近没回家,它是不是又长胖了?”夏绿问起她的宠物猫。

    丁潜道:“你不在家的时候,琴姨给它吃太多,我瞧它好像又胖了一点。”

    夏绿急了,“那你怎么不阻止啊,把猫喂那么胖,简直是虐待,等它以后肥得走不动,就晚了。”

    “胖嘟嘟的蛮可爱。”丁潜不愿去说琴姨。琴姨六七十岁了,记性不大好,顶多再有两年就会退休,家里人都善待她。

    夏绿道:“等我哪天回去,我带它运动运动,反正不能让它胖到走不动。”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空中出现第一颗流星,划破天际而去,夏绿兴奋地指给丁潜看,“阿潜,你许愿了没有?许了什么愿?”

    “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不必再寄托流星。”丁潜看着夏绿,吻她香腮。

    夏绿却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不知道在祝祷什么,好半天才睁开眼。

    “你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小哥哥。”

    夏绿俏皮地甩甩头发,发丝轻轻拂过丁潜的脸,发间馨香令他心驰神醉,一把搂住她,与她甜蜜亲吻。

    夏绿正待闭上眼睛,眼角余光一瞥,却见一个女孩的身影立在不远处,夜色下,她的五官模糊,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让夏绿心惊。

    那是谁?夏绿侧过脸去看,那个身影却又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难道又是幻觉?夏绿刚想站起来,身体却被丁潜抱住,她瞬间的心不在焉并没有影响他的热情,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亲吻。

    也许又是幻觉,夏绿内心轻叹,让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依偎在丁潜怀中。

    一颗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渐渐多了起来,像是上帝在燃放烟火,绚烂盛开在天际,夏绿仰望星空,看着狮子座的方向,却辨不出那颗用她的中文名字命名的小行星究竟在哪里,因为距离地球太远,不借助望远镜肉眼几乎看不到那颗星。

    “晚上风凉,绿绿,你冷不冷?”丁潜问怀里的人。

    “我穿得多,不冷。”

    “唉。”丁潜笑着叹口气,以为夏绿懂他的暗示,不得不说,夏绿这丫头有些时候真是个实心眼儿。

    于是,他只得进一步道:“深秋了,山上太凉,我们回车里吧。”

    “啊?这么快就走了?流星雨还没结束呢,你看,那么多流星。”夏绿指着天边。

    “不是走,是回车里。”丁潜暧昧地笑。夏绿依然没醒悟,“回车里干吗,闷死人,我就是因为怕山上冷,才穿了棉衣。”

    丁潜低声笑,抱紧她,在她耳后吹气,“小绿绿,你陪我去车里不就知道了。”夏绿瞬间明白他意思,只觉耳后暖烘烘的,脸也发起烧来。

    两人收拾起望远镜,夏绿把下巴缩进棉衣衣领里,手牵着丁潜温暖的手,和他一起下山。因为时间还早,其他观星者都还在山上,山路上没有几个人。

    为了不引人注目,丁潜把车开出停车场,停在相对偏僻的山间小路上。坐到车后座,夏绿望望窗外,有点担心地问丁潜:“会不会有人看到啊?”丁潜摇头,“这里光线昏暗,没人会注意。”

    “怎么没人注意,黑暗里不知道多少只眼睛。”夏绿不好意思地把手揣在兜里,双腿也并拢得紧紧地。

    丁潜把车锁好了,脱掉西装扔到前座,解开衬衣领扣和袖扣,看着夏绿笑。夏绿寒毛直竖,往边上躲他,“你现在越来越像只禽兽了,眼睛都是绿的。”

    丁潜见她不情愿地缩成一团挤在那里,大笑,趁她不注意一把扑倒她。

    兽性大发!夏绿在心里轻叹,可又配合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睛偶尔看向窗外,忽然发现车窗上贴着一张年轻女人的脸,长长的头发,灰白无生气的脸,像死人一样。

    啊——夏绿尖叫。

    “怎么了,绿绿,你叫什么?”丁潜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赶忙将动作放缓。

    “外面有人。”夏绿指着车窗。就在一瞬间,那张脸已经消失不见。

    丁潜摇下车窗,四处看看,四下里漆黑一片,哪有半点人影,“哪里有人,你看错了。”

    “真的有,我看见两次了,一直跟着我们。”夏绿联想起之前在山上看到的人影,总觉得事有蹊跷。

    “好了,别疑神疑鬼。”丁潜再次把夏绿搂进怀里。夏绿受了惊吓,总是无法投入,丁潜努力半天无果,只得失望地放开她。

    衣衫不整的两人正有些尴尬,丁潜的手机铃声及时响起,夏绿松了口气。

    打来电话的是乔落,丁潜听她声音里带着哭腔,眉头拧起来,“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别哭别哭!”

    “丁总,我迷路了,我同学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她们……呜呜……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山上特别冷,我都快冻僵了。”乔落在电话里哭。

    丁潜一听情况,也有些着急,要是这女生有什么危险,怎么向她家人交代,只得道:“你在原地别走,我去找你,手机开着,我找朋友想办法定位你的具体位置。”

    整理好衣服,穿上外套,丁潜看向夏绿,见她一脸狐疑,忙道:“乔落走丢了,我下去找找她,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孤身不安全。绿绿,你在车里别走,等我回来,记住,我没回来千万别独自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