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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令她意外的是,映入眼帘的不是江沉,而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男人很年轻,约莫二十来岁,面容斯文俊秀,鼻梁上架个眼镜,身上穿件冲锋衣,背个鱼篓,手上拿着吊杆和小马扎。

    是来钓鱼的。

    看他向自己这走来,陆眠自觉往旁边让了让。

    “你得小心点,”擦肩而过时,男人突然出声,嗓音温和,“这附近地势挺陡的,一不留神就会掉到海里去。”

    陆眠本来没怎么,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提醒吓得一激灵,脚步一晃。

    接着,胳膊被人扣住,一股力将她拽回。

    小马扎翻滚着落入海中,顷刻就被湍急促海浪和裸露在外礁岩撕得粉碎。

    陆眠勉强站稳,看着海面上漂浮着的木头碎片,有几分后怕。

    她偏头看向拽住她的男人。

    镜片之下,男人有着双好看的丹凤眼,单眼皮,眼尾上挑,一般这种眼型的人都会给其他人种刻薄强势的感觉,他却给人一种温润的书卷气。

    像从民国剧里走出来的教书先生。

    傍晚太阳落山,余晖倾斜在海面,照亮男人眼底浮动着笑意。

    他对于表情的控制几乎完美,刚好卡在能人能放松警惕又不会过于亲近的那条线上。

    陆眠凝视着他的眼,觉得不舒服。

    生物本能告诉她,太完美的东西,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皱了下眉,退开几步距离,姿态防备。

    男人似是愣了下,而后笑笑,不在意道:“你看,我就说,你得小心点。”

    他说的是刚才提醒她那事。

    陆眠下意识就想反驳。

    她本来走得好好的,要不是他突然出声,也不会被吓到。

    可当看到男人因为失去了小马扎,只能随便在堤岸上找个不那么划屁股的地方坐下时,心里小小探出头的愧疚又让她闭了嘴。

    清净被打破,她不打算在这多做停留,抬脚准备离开时,男人开口喊她妹妹。

    在南港,对不认识,年纪小的女孩子,统一用妹妹称呼。

    陆眠扭头。

    男人背对着她摆弄鱼线,“你刚是在这发呆么?”

    陆眠不明所以,“怎么?”

    他轻笑一声,笑音短促,“我还以为你要跳海。”

    “”

    “开玩笑的。”

    说这话时,他表情很淡,嘴角笑意也没几分变化。

    陆眠不觉得他在开玩笑,也没回答,停下脚步,安静地看他。

    隔了会儿,她走到男人身边,另找了块相对光滑平坦的地方坐下。

    本该稳稳落在指定位置上的钓鱼线因此偏离了方向。

    男人转动手柄,将鱼线收回,看出小姑娘目光的落点,将鱼竿往她跟前一递,“会么?”

    陆眠点头。

    之前跟外公学过。

    男人于是将手上的鱼竿递给她,自己拿了另一根。

    之后再没人讲话。

    隔着几公分距离,一老一少安静地垂钓。

    海浪以某种固定的频率拍打着礁岩,白色泡沫在金色的夕阳下缓慢起伏,一抬眼,就能看见海上的落日。

    偶尔有海鸥振翅从他们身旁掠过,发出几声长鸣,这就是全部的声音了。

    陆眠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将思绪都沉在钓鱼这事上,混乱了一天的思绪在此刻慢慢平复。

    等到最后一缕余晖完全被海平面吞噬,月亮挂上夜空。

    陆眠搓搓被风吹到通红的手,将钓竿递还给他,说:“谢谢。”

    男人眉头微抬了下,眸光被镜片挡住,看不太清。

    “回去了?”他盯着远处的海面发问。

    “嗯,晚上看不太清东西。”

    陆眠摘下眼睛,搓搓干涩发红的眼睛,感觉过完年,又得换镜片。

    “这样,”男人停了下,回头看她,递来张名片,“每周末和放假,我都在这儿。”

    陆眠敛下眼,迟疑几秒,接过名片,转头就将他话语里的邀约忘了个一干二净,

    周末和放假才有空,这人大概是个老师。

    回去路上,她心想。

    念着过年期间司机也需要点独处的时间,陆眠没叫他来接,自己坐地铁又转了班公交回家。

    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时针指向晚上八点,家里漆黑一片,门口新挂上的灯笼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两圈暧昧的红色光影。

    每次临近年关,陆珩的应酬都特别多,不管是请人吃饭还是被人请吃饭,忙到脚不沾地,有时喝多了,就干脆在公司睡觉。

    陆眠对此习以为常,从口袋中摸出钥匙开门。

    听见开门动静,拖把摇头晃脑地迎出来。

    陆眠弯下身揉揉它的脑袋,接着打开厨房的灯,给它准备好晚餐,看着它吃完后,径直上楼,回到卧室,关上门,给陆珩发了条到家了的短信。

    而后踢开拖鞋,去浴室洗了个澡,借由热水冲掉一身的海鲜腥味。

    换好睡衣出来,陆眠抱了脏衣服准备去洗。

    下楼梯时,一张卡片从口袋里飘落。

    陆眠弯下腰,捡起来看了眼。

    是今天下午那个陌生男人给的名片。

    刚才在海边没看清,这次倒是看清了,名片的样式很简约,黑底白字,上边用规整的宋体字写着:

    南港大学物理学副教授,温寒。

    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陆眠目光在南港大学这四个字上停留半响,将名片扔回抽屉,脏衣服丢进洗衣机。

    做完这些琐事,已经接近九点。

    拖把在楼下叫,爪子挠在沙发上,像是在催她。

    陆眠一时不知是先心疼这么冷还要出门遛狗的自己,还是先心疼陆珩那价格昂贵的手工定制沙发,随手抓了件棉服外套披在睡衣外边,头发也没吹干,湿漉漉地散在背后。

    一开门,寒风铺面,耳朵立马被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