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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它们有名字么?”

    等待汤圆上桌的间隙,陆眠抱着金渐层开口。

    就这么会功夫,她已经将江沉家的猫猫都见了个遍。

    冰箱上趴着的那只玳瑁性格最冷,不爱亲人,猫爬架上的长毛狸花老得脸都白了,懒洋洋趴着不怎么爱动,像只假猫,金渐层最为亲人,也最为胆大,刚刚在厨房把调料瓶弄倒了,被外婆一顿臭骂,这会又爬上她的膝盖求摸,怪不得敢三番五次地跑到她家门口。

    江沉坐在圆形餐桌的对面,对着桌子中间那束假花翻来覆去地看,安静异常。

    直到陆眠出声,他才撩起眼睫,眼波缓慢拂过陆眠的面庞。

    她估计是刚洗过澡过来的,长发披散于脑后,眼睛雾蒙蒙的,柔软明亮,像小动物。

    空气中的柑橘清香愈发浓郁,夹着中药若有若无的苦涩气息。

    江沉被这气息折磨半晚,晦暗眸光转过她半湿的发尾,和那隐藏于发丝间的的小耳朵,停顿半秒,收回目光,低声说:“没有名字。”

    “没有吗?”

    江沉摇头。

    这些猫都是外公从学校里捡回来的,有被学生遗弃的猫,也有没人要的流浪猫,放在家里给口吃的,平日里也没人会去逗,自然没有取名的必要。

    “分不清的话,以后可以用毛色代指。”

    他补充一句,说完突然想起来,没有以后了。

    陆眠显然也认识到了这点,抱着猫没再开口。

    四周再次陷入沉默。

    外婆的到来打破了餐厅的死寂,“汤圆来喽!”

    她仿佛没看到两人间别扭的气氛,自顾自将一碗汤圆送到陆眠面前的桌子上,又往她手里塞进根勺子,热情道:“来,尝尝外婆的手艺,这些汤圆可是前些天现搓的。”

    陆眠温声说了句谢谢,拿着勺子有些为难。

    南港的汤圆和其他地方的都不太一样,与其说是汤圆,不如说是日式的那种小丸子,只不过换了种做法,在热水中滚了下,倒进红糖水里端上来。

    陆眠很小就有胃病,不怎么吃这些糯糯叽叽的食物,但在外婆殷切的目光下,还是咽下几颗,说好吃。

    外婆眉开眼笑,转头催促江沉快些吃,说他那碗里的汤圆是冬至那天搓的,再不吃完就坏了。

    “咳咳!”

    陆眠没忍住笑出声,紧跟着就被水呛住,咳嗽半天。

    江沉适时递过来张纸。

    陆眠接过,和他说谢谢。

    江沉没说话,盯着她发红眼尾半响,俯下身子,在她耳边用外婆听不到的音量说,吃不下的话,可以匀半碗到他碗里。

    吃过夜宵,江沉准备回家,顺便送陆眠到门口。

    外婆在大门口同他们招手,让他们有空常来玩。

    陆眠听到这个词,四下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后,仰头看向江沉,“你不住在这?”

    “不住,”江沉说,“这里是我外公家。”

    “哦,这样……”

    陆眠无意识地松了口气,下一句话还未接上,就明显感觉到身边人面色冷了下来。

    又不高兴。

    “……”

    陆眠眨眨眼,好像突然明白了,他在因为什么生气。

    这会已经到了陆家门口,司机早已等着了。

    江沉将人送到,也不打声招呼,转身就往地下室走。

    到地下室,江沉踢开自行车的脚撑,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扭过头,见到不远处朝他奔来的那道小小身影,心跳有一秒暂停。

    一会的功夫,陆眠已经跑到他面前,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红唇张合了下,似乎是想说什么,下一秒又被地下室阴潮的空气呛到,咳嗽几声。

    江沉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想伸手去扶,却被她打断。

    “你是在因为那天晚上的事生气。”

    江沉一愣。

    “你觉得我讨厌你。”陆眠继续道,语气肯定。

    江沉看着她,有一瞬间,想问她难道不是吗,可这话说出来像是他有多委屈一样。

    “所以,”他意味不明地反问,“你想说你不讨厌我?”

    陆眠摇头,“也不能这么说。”

    “介意还是有点介意的,如果你真的成为我邻居的话。”

    江沉眉头一挑,慢吞吞地接上:“哦,所以你是专门跑下来告诉我你讨厌我的?”

    “”

    陆眠的无奈看他:“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像猫猫。”

    “明明炸毛了想要人哄,还死撑着不肯承认的那种。”

    “”

    “我介意不是因为我讨厌你,”陆眠说,“我不开心,只是因为我需要有个足够安静的私人空间,而你的到来让我觉得这个空间被侵犯了而已,这会让我很不快。”

    “但这不快不是针对你的,随便来个谁我也会这么觉得,顾维骆也一样,不然他早就搬来和我做邻居了,我性格就是这么拧巴古怪,下意识拒绝所有人的接近,之前都和你说了,我不适合做朋友,也不适合做个好邻居。”

    说完这长长的一大段话,四周安静下来。

    陆眠是第一次说这种话,说完自己都觉得肉麻又难为情,还特意跑下来和他解释,显得这话有多重要似的,可是不说,又觉得内心不安。

    她胡思乱想半响,江沉依旧沉默得像尊雕塑。

    摸不准他是什么反应,陆眠眸光缓慢上挪。

    下一刻,视野中出现双白色运动鞋,缓步朝她走来。

    无声又空寂的地下室里,只有他脚步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像某种开场讯号。

    陆眠咽了口唾沫,无端紧张起来。

    运动鞋最终在几厘米外的地方停住了。

    江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我听说,私人空间的距离会根据不同的对象改变。”

    “那要怎么样,才能缩短这个距离?”

    他说,声调缓慢,一字一句。

    像若有所思,又像是,单纯的讨教。

    晚上。

    陆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边微微泛白,才勉强逼迫自己入睡。

    梦里又回到了那间阴冷潮湿的地下室。

    昏暗不定的灯光下,江沉眸光深重如冬日黑海,几乎将她溺毙。

    下一秒,陆眠从浅眠惊醒,冷汗将额头打湿。

    她看了眼时间。